“蠢货,废物,一群脑子被驴踢了的夯货!”
当下头人小心翼翼地报说,几十个本意是挟持了汪孚林沈懋学一行去向戚继光施压的将兵,竟是不知怎的在人家一通言语之下,糊里糊涂把人弄去了兵营,游击将军石河隆简直气炸了肺。∽↗,..利用了沈端急于求成,把那三个南边充军的犯人当成宝贝这个机会,他故意让人在军中散布了几句。本来只是让戚继光看看,喜峰口参将沈端难以调和南北矛盾,只会逢迎拍马,如此一来,在镇守喜峰口的将官中,官阶仅次于参将沈端的他就能有上位的机会。
当然,怎么控制好分寸,怎么把某些刺头当成弃子,包括如何对那些充军的家伙恩威并济……林林总总他全都想好了——只要那几十个家伙把汪孚林沈懋学等人簇拥了往参将署门前一站,他就会立刻出手,利用混进其中的几个钉子成功把人救出来,然后反手镇压那些刺头。如此一来,他的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戚继光就能全都看在眼里,一下子就把沈端比下去了。
可现在倒好,一切都乱了套!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那个沈懋学狗屁的东南名士,什么首辅都知道,戚大帅都礼遇,纯粹都是汪孚林瞎掰!沈懋学哪里比得上汪孚林自己一根小指头重要,汪孚林是今科三甲传胪,兵部侍郎汪道昆的侄儿,汪道昆和谭纶的关系谁不知道,那两个可都是只手决定他们这些武将升迁还是黜落的角色!汪孚林坑了沈懋学,这还能解释成文人相轻的嫉妒心理,可汪孚林自个坑自个这算是怎么回事?
“将军,军营那边……”
“人在第几营?”
“在第七营。”
石河隆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之前和人械斗的就出自第七营。那么想要继续闹事的刺头当然也来自第七营。整个喜峰口驻防体系中,总共七营,每营人数却并不是相等的,其他各营都有威风凛凛的名号,唯有第七营没有,只按照次序胡乱给了第七两个字。第七营的人数也是所有七营人马中最少的。总共九百五十人,但全都是各营剔除出来的刺头,坐营千户根本就弹压不了,下面的军头兵痞说了算。
在这种情形下,要是之前那个显然武艺娴熟的沈有容也一块去也就算了,可偏偏只有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
“来人,备马,去第七营!”
哪怕石河隆自己也没有太大的自信能够一举压服那帮军头兵痞,可这时候想要抽身后退都已经晚了。毕竟他已经涉足太深。这时候,只有试一试他能否在沈端插手之前,抢先一步把事情压下去。于是,在麾下亲兵中精挑细选出了五十个人之后,他立刻往第七营赶了过去。
而汪孚林和沈懋学这会儿也确实正在第七营中享受围观待遇。一路经过时看到的那些低矮破旧营房,和之前他们亲自走过的雄壮长城形成了鲜明对比。在戚继光的亲自监督下,蓟镇长城并不是夯土所制,很多地方都是用的特制青砖。敌楼墩台异常精美,足可见那几年修缮的过程投入了多大的人力物力。
可就是这些用双手建造起长城的军士。却是一个个身穿半旧不新的军袍,脸上全都带着深深的风霜痕迹。一路上往兵营去的时候,汪孚林就有意和这些人拉家常,他的官话本来就不带南方口音,再加上年纪小,又不是盘根问底。只是在那一本正经地追问这些闹事的兵卒对待遇有什么不满,对那些南边充军来的人有什么怨言,又或者是否有其他不便……尽管他之前就声称是来听人发牢骚的,但这样合格的听众,自然让一大帮乱军更有倒个痛快的**。
以至于最初还有人拦阻他们进入军营。可在身边这些原本理应是裹挟他们的乱军叫嚷下,反而有不少人都倒戈了过来。显然,憋得时间太长了,好不容易有几个能听他们说话的人,谁不抱着一线希望?
而沈懋学眼看汪孚林巧妙呼应众人的情绪,甚至不时骂一声娘,来两句不堪入耳的脏话,没费多大力气就融入了这些底层军士当中,尽管他也不是自矜身份的人,可易位相处,他自忖绝对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做到这个地步。更何况,汪孚林把他放到了主角的地位,他自然少不得打足精神,设想着和煽动此次军中南北对立的主谋该如何打交道。可是,当进入一间陈设简陋的屋子,看到那团团圈圈或坐或站的十几个人,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判断有所偏差。
莫非不完全是有人煽动,而真的是蓟镇军中原本的不满郁积到了顶点,于是正好这个节骨眼上爆发了出来?
沈懋学惊疑不定,汪孚林却面色如常,他刚刚就意识到,今天这情况莫名其妙乱七八糟,蹊跷得很,可只要不是跳出来一大帮刀斧手喊打喊杀,怎么都不奇怪。他打第一眼就感觉到,他们在审视别人,别人也在审视他们,那眼神中除却某些敌意,更多的是无奈,是忌惮,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屋子里的都是喜峰口第七营中最让上头军官们棘手的军头兵痞,但是,他们固然都有一股让上位者最讨厌的油滑阴狠习气,可对下头的弟兄却非常大方,人心全都向着他们,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这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