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钧耀本来刚刚坐下,正拿着紫砂壶喝茶,可听到这话,他在极度的惊愕之下,猛地一口水呛了出来,继而匆匆忙忙把茶壶一搁,他立刻拍案而起道:“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汪孚林知道哪怕这年头并不流行表白这个词,可在这种语境下说出来,并不愁叶钧耀听不懂。∏∈,..所以,见这位叶县尊露出了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的表情,他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把昨天半夜里的事给说了出来,除了那蜻蜓点水的一吻。他完全可以确定,要是连这一幕都抖出去,别看从前叶大炮如何信赖自己如何亲近自己,而且也希望自己当女婿,但此刻一定会认为这是轻薄,接下来指不定怎样暴跳如雷,说不定他还得躲两天追杀!
“你你你……”
饶是如此,叶钧耀都已经额头青筋毕露了,可指着汪孚林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他终于支撑着书桌坐了下来,疲惫地拍着脑门说:“你先等一下,让我好好整理一下……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叫我省心呢?”
汪孚林就不去说什么,昨天晚上的事情绝对有阴谋了,反正就算有,也没人会承认,难不成他去和苏夫人又或者叶明月对质?他就这么坐了下来,一手搁在扶手上托着腮帮子自顾自想事情。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终于听到叶大炮用极其快速的宁波话说了一大通,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骂他,可那对着虚空叹气的模样。瞧着又不太像。等那一通宁波话给宣泄完。叶钧耀方才在扶手上击了一掌:“你们既然彼此都有情意。那是好事,我这个当爹的哪能不成全?”
这一刻,叶大炮竟有几分语重心长:“孚林啊,小北的身世你都知道,把她托付给别人,我本来也不放心,现在你既然把话说出了口,男子汉大丈夫。就得有担待,明白吗?你将来要是敢亏待她,我这个当爹的绝对不会放过你!嗯,朝廷律法规定的是,官员在任上不得以本地女子为妻妾,至于娶媳嫁女,只不过有点干碍,但也不是不可以。你是徽州本地俊杰,我爱你才华把女儿许配给你,这不是美谈吗?”
叶钧耀嘴里说美谈。眉头却渐渐拧成了一个结。可问题是他有两个女儿,别人只以为小北是庶出的次女。这嫡出的长女藏着,却把庶出的次女许配了给本地才俊,会不会反过来说他这个县尊太那啥啥了?说来说去,这临时突然收养一个女儿就是不好办,当初没让苏夫人记在名下就因为显得欲盖弥彰!
汪孚林见叶钧耀一边说,一边表情渐渐不对头,他当然能明白这位即将从顶头大上司升格为准岳父的县尊在想什么。要说这种事如果告诉汪道蕴,他那老爹必定会一个白眼翻上来,拍案而起说,那算什么,我要的儿媳妇就是叶家庶女,然后亲自跑过来提亲。可问题是汪老爹的不靠谱虽说还不至于徽州知名,可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他可不乐意好不容易挽回的汪家名声给这位老爹给败坏了。
于是,发现叶钧耀纠结到了有些抓狂的地步,他只能好心说道:“县尊,我和小北都还小呢,这事不急……”
“什么不急!她现在能一醉逼你表白,下次万一,嗯,出点什么意外呢?”叶钧耀没好气地一瞪眼睛,随即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干咳道,“还有,以后不要再用县尊这么见外的称呼,唔,叫伯父!”
汪孚林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得不提醒道:“县尊,您好像比我爹年轻几岁。”
叶钧耀刚刚完全忘记了这一茬,此时脸色一僵,这才干咳道:“那么,就叫一声叶叔叔吧。”
听到叶叔叔这个称呼,汪孚林冷不丁想起上次小北借自己和吕光午比武的事情打趣自己,却被自己反讽,道是按照吕光午和自己师兄弟的辈分,她应该叫一声汪叔叔。一时间,他只觉得叶大炮坚持的这个称呼实在是有些叫不出口,在对方那瞪视的目光下,他就打趣道:“在外头自然还是要称呼县尊的,可如果在私底下,县尊不介意的话,那我是否改口叫岳父算了?”
书桌后头的叶钧耀直接呆了,而刚好来到门外的苏夫人则是笑了。她没有惊动里头那爷俩,却是悄然退后了两步,随即看着很知情识趣守在院子中央的书童道:“你就在这儿看着,别让闲杂人等进去!”见书童连连点头,往回走的她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暗想如若是汪孚林在自己面前如此说,她那时候的反应一定会比书房里的丈夫要自然。
叶大炮确实被这一声岳父给叫得有些发懵,可等回过神之后,喜形于色的他就当机立断地说:“好,就依你,来,再叫一声岳父听听!”
汪孚林本来就是脸皮极厚的人,叶大炮既然认可了这个称呼,他就索性大大方方地叫道:“岳父大人!”
“好!”
叶钧耀再次用力拍了一记扶手,浑然不觉这接连两三下砸下去,巴掌已经有些生疼。他只觉得之前馆选落选,不能留京,而是只能外放县令,心中的懊丧全都太无谓了。能够得到歙县这徽州首县的实缺,他很幸运;能够在最初菜鸟到被胥吏乡宦挟制的时候,和汪孚林结成攻守同盟,他很幸运;接下来借着汪孚林之力清洗了衙门上下,而后更达成了一系列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