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游湖吃夜宵,只囫囵睡了半夜,等到大清早靠岸,众人下船的时候,自然全都是迷迷糊糊,睡眼惺忪。杨文才却熬得住,赶紧带人去之前寄放马匹马车的车马行,把坐骑车马带了回来后,张罗着护送众人回城抵达客栈。此时正是早上辰正,但一大堆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速速回房睡觉,汪孚林自然也不例外。嘱咐杨文才等人分班休息后,他才刚走到堂屋门口,听到音信的掌柜就已经一溜烟跑进来了。
“汪小官人,您可总算是回来了。府衙黄推官差人来问过好几次。”
见汪孚林转过身来,掌柜一见他那疲倦的样子,他连忙解释道:“我那时候就对来人说,诸位可能要夜游西湖,估计要今早甚至中午再回来。”
“哦,那就好。”汪孚林最担心的就是那边要自己这时候去见,甚至于人家亲自跑过来,那就推都推不掉了,此刻便点点头说,“辛苦你了,我下午会去府衙拜访。昨夜只囫囵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实在是困极了,有什么事掌柜的你替我答复一声,我先去眯瞪一会儿。”
又安排了一个人送字去刻匾刻楹联,汪孚林立刻上床补眠,这一觉睡到午后方醒。得知林老爹竟然已经赶过来了,他把自己拾辍了一番就出了屋子。
院子里,这位开小馆的店家仿佛已经等候了颇多时候。此时此刻一见汪孚林,林老爹立刻急忙冲上前,满脸急切地说道:“小官人,今天又有人到小店闹事,我按照您的吩咐没敢相争,也没说其他的,他们撒了一阵气就走了。小官人眼下要去府衙办地契过户吗?”
汪孚林忖度一会儿正好要去拜访黄推官,就开口说道:“除了地契过户,你这楼外楼还要再签订一份契书,但眼下合股人还没完全定下来。我只先和你通个气。我的意思是,给你保留百分之三十的股,然后歙县令叶县尊家的两位小姐,昨日来过的张公子两位表妹。许二老爷家的小姐,我家两个妹妹,大家一块分剩下的百分之七十,也就是每人百分之十。大家会凑份子出钱给你重新翻修房子,然后给你选一个帐房。年底根据盈利多少,按照股份派红利。”
林老爹眼睛几乎瞪得铜铃一般大小,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富家公子哥图新鲜到他这儿来吃个饭,打赏两个钱,这是往常也有的,这样的客人他最欢迎,因为不但出手慷慨,而且那些闹事的家伙往往也不会来捣乱,反正他家里也没有戏文中那些可能被纨绔子弟看上的闺女。如同昨天汪孚林那样开口问他难处的公子哥也不是一个两个,但摇头晃脑表示同情。之后就没下文了。
哪曾想汪孚林出钱买地不算,改店名写楹联不算,竟然还有这样的主意!
“这……这能行吗?”憋了老半天,林老爹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我说一句实话,我不过是一点乡村手艺,上不了大台面的,万一让诸位亏了本……”
“放心,一开始不会把你家那小店改得金碧辉煌。比如说,草屋竹楼。这样和湖光山色相映成趣的房子,花不了太多钱。你那如果没人捣乱,生意不会差的,相信我。林老爹你的手艺很不错,那些湖鲜全都又新鲜又美味,我家里人一路上都赞不绝口。”
面对这样的称赞,林老爹脸上涨得通红,就连道谢也有些结结巴巴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汪孚林出的客栈,又是怎么来到了杭州府衙跟前。他只知道。平日里自己连看到县衙都腿脚打哆嗦,哪怕遇到那样大的麻烦都从来没想过打官司,如今却平生头一次堂堂正正走在府衙之中,那种滋味就甭提了。尽管前头带路的那个差役恭恭敬敬点头哈腰的对象不是他,可也足够他心情翻腾的。
“呃,小官人先要去户房办事,一会儿再去拜会黄推官?”那差役本来就对汪孚林带着不太像老家仆的林老爹来有些奇怪,此刻听到要办事,他本能地狐疑扫了一眼林老爹,顿时起了好奇之心,当下赔笑试探道,“虽说六房就在大堂两侧,但别人肯定不认识小官人,要不小的先带您去户房?”
汪孚林见这差役浑身消息一点就动,知道定然是个爱管闲事的,当下满口答应。等到对方果不其然打听他这来办什么事,他就将林老爹的那家馆子略提了提,随即笑着说道:“想来昨天张公子邀约我去尝鲜的时候,就存了扶危济困的心,所以我一说他就答应了,我二人再加上许二老爷出五十两银子买下了林老爹家祖产这十二亩地,今天便是来给地契过户的,因为一张地契三个主人,应该会有些麻烦,恐怕要麻烦一下户房。”
杭州城这么大,身为府衙差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多事都多少听说过一些,因此汪孚林一说,这差役就陡然意识到了其中关键所在。他张了张嘴,本待小心翼翼暗示一下,是那位经营了城中好几家青楼楚馆的陈老爷看中的林老爹家那祖传田地,可没想到汪孚林接下来滔滔不绝地说起已经给林记小馆改了名字,写了楹联,而且是那位前翰林学士的长公子张泰徵亲自泼墨挥毫题写,徽州有名的豪商许家二老爷也帮衬出了银子,他终于闭上了嘴。
这种事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快班帮役多嘴,回头让人送个消息就行了!
汪孚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