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威胁我说如果敢不听话,他就把我的儿子带回家里去,交给大妇去养……”妇人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断断续续,“他只不过是当一个物件似的买了我……他家里妻妾丫头全都有,只不过把我当成别宅妇……我已经失去过儿子一次了,不想再失去还只有一岁的另一个儿子……”
听到这里。汪孚林渐渐松开手和膝盖。随即站起身来。稍稍捋了捋前襟的褶皱。他当然知道,金宝的亲娘做这种事,也许是不得已的,也许有苦衷,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这个妇人可以早一点吐露出实情,那么也许事情会解决得更快,而不会拖到现在。倘若不是他这个人心肠并不像别人看起来那么软。该撂开手的时候就撂开手不管,也许还真的会被闹得心烦意乱。
因此,他只是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就扬声说道:“进来吧。”
此时此刻,地上正抽泣的妇人如遭雷击。她用双肘支撑起身体,却发现大门徐徐被人拉开,竟是之前那两个民壮架着金宝就在门外。想到汪孚林之前说的,要人把她的儿子带远一点,她猛然抬起头望向汪孚林,得到的却是一个冷漠的眼神。
“你之前有整整十几天的功夫。来对亲生儿子说明真相,求得他的帮助。可你宁可对你的亲生儿子装疯装了这么多天。却不想想这么多天,足够那个把你当成别宅妇的男人把你的儿子带走,然后把家人也一块从严州府迁走!一边是只肯把你当成别宅妇的男人,一边是你自己的亲生儿子,既然你自己选择了自始至终装疯卖傻,帮那个男人算计你的亲生儿子,那么,我只好让金宝知道,你这个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人。”
“你……你……”
汪孚林没有理会面色惨白的妇人,径直走到金宝面前,见其牙齿咯吱咯吱直打架,脸上却又是茫然,又是伤心,还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就把手放在了小家伙的头上:“之前秋枫的遭遇,你应该很清楚。他的爹娘卖了他,却并不是因为衣食无着,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加好一点。而等到以秋枫的名义有人送钱过去时,他们又理所当然地收下,被拆穿了之后却还贪得无厌,甚至暗示秋枫,继续往家里拿钱,根本就不管他的死活!”
尽管这是个以孝治天下的年代,可他仍然坚持认为,关爱和孝顺是互相的,毫无底限的愚孝,只会纵容那些渣爹渣娘!
“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打着亲人和孝道的名号为所欲为。我知道你很难过,但那是你的母亲,这件事,要你自己拿主意。”
金宝双膝一软,颓然跪倒在地。尽管那个名为母亲的妇人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号,尽管她发疯似的往这边冲过来,却被两个民壮死死拦住,他都没有继续抬头看她。小小的他在门外听到里头这些对话的时候,一颗心就已经凉透了。他从前是安慰过秋枫,可当这种事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却只觉得秋枫当初实在是太坚强,因为现在换成了他,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下意识地回转头去看汪孚林,见其已经到了门口,他突然踉踉跄跄冲了回去,一把抱住了汪孚林的膝盖。
“把她送回严州府去吧!也许还有一线希望,她能找到她的儿子,能找到我那个弟弟,从此过上好日子……爹,我求你了。”
汪孚林回了一下头,看到那个被两个民壮死死拦住的妇人突然瘫软在地,捧面痛哭,他就淡淡地问道:“那这次的事情呢?”
金宝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妇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转身来到妇人跟前,双手摁住了她的肩膀。
“娘,我会求爹帮着找你那另一个儿子,但是,你不要忍气吞声,和我一块去见官,把有人胁迫你的事情说出来!否则,那些设计害人的人就会更加得意,不能这样放过他们!”
嗯?不错嘛!他还以为金宝是老实乖宝宝的性子,没想到也不是逆来顺受的!
汪孚林挑了挑眉,这才对那边两个民壮说:“你们回去请赵五哥找几个妥当人,然后去林木轩柜上支五十两,准备去严州府找人。”
那妇人终于抬起头来,红肿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见金宝正直勾勾看着自己,她只觉得又羞又愧,终于对金宝使劲点了点头。
“好,我去告官,我知道的那些话,一定会一五一十都说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