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涟夕循声抬眸,只见前方目所能及处,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形由六边形的拱门外悠然踱步进来,青黑光亮的石板路似墨玉般将夜月的菁华尽数吸拢,在他渐步靠近的脚下散发出幽幽的暗芒。
凤泽熙由远及近,月亮的清泽在他的周身闪烁,宛若仙人谪入凡间。墨色的华裳与漆黑的暗夜浑然一体。只清冷如玉的声音让涟夕从方才的恍惚中瞬时清醒过来。
他似笑非笑,直视着涟夕的眸光暗含探究,泠然的声音不辨喜怒,“怎么?遇着你的旧主便就忘了新主?”
“莫公子他…喝醉了。”涟夕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只好陈述事实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侯府的凤公子。”莫辰逸下意识地将涟夕护在身后,嘴角的笑意似嘲似讽,沙哑的嗓音因着方才的酒意多了一丝魅惑。“这件事你也不过是遵循家父的意思,我不会与你计较。人今日我便带走,至于莫王府那边,我自会还公子一个交代。”
凤泽熙闻言不为所动,淡然勾起的唇角越发笑意不明,“我竟不知莫公子与我侯府上的丫鬟何时这般交情甚笃。只不过涟儿如今既是我侯府上的丫鬟,一来侯府规矩大,凡事须得按章程办理;再者这人非物,自然要顾及本人的意思。”
语毕,凤泽熙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看向苏涟夕,似是等她有所表态。涟夕本就挣脱不开莫辰逸的钳制,这会儿又见凤泽熙三言两语便将事情尽数推卸到自己身上,不由愤恨地瞥向他,勉强开口道,“我……”
“涟夕原是我私邸中人,她的去留自然由小爷我说了算。”莫辰逸打断涟夕的话语,凛然出声道。虽然他也好奇涟夕会作何表态,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他却突然没了底气。
莫辰逸凌厉的眸光直视着凤泽熙,毫不掩饰话语中的戾气,“涟夕是何身份,凤公子想必早已心知肚明,如今又何必这般装腔作势。且不说凤公子夜半私邸劫人我还未曾与你追究,我府上不曾稍有怠慢的堂堂小姐岂能被你视作丫鬟,随意使唤。凤公子这又是置我肃亲王府于何境地?”
“人是莫王爷亲自交付与我,事情是否有欠妥之处自由王爷定夺。凤某自认此事无须向公子报备。”凤泽熙的气势亦是不输分毫,上前不由分说地牵了涟夕就要离开。
奈何涟夕的另一只手还被莫辰逸紧紧握住,一时竟落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两个男子见状,皆将目光不约而同地投注到涟夕身上。凤泽熙眸色幽深不辨喜怒,莫辰逸薄唇微抿似暗含期待,涟夕左右顾盼,略显束手无措。
如今既被安置在阳荣侯府,她自然不会忤逆莫阳飙的意思。但若现下直接推拒了莫辰逸,又难免会使对方心生嫉恨。涟夕了解他的叛逆脾性,莫辰逸一时冲动,难保不会回府质问此事。若是因此生出枝节,让莫氏父子互生隔阂,到时只怕她百口莫辩难辞其咎。
涟夕还在思忖该如何委婉开口,一侧的凤泽熙显然失了耐性,话语虽然散漫如常,可字里行间的威胁之意却是显而易见。“怎么?这个选择很困难么?还是苏小姐想要跟回旧主?
不过可别怪我没有提醒,出了这扇园门,可不知有多少双好事的眼睛盯着。你今晚既是以侯府丫鬟的身份进宫,那就须得把握分寸知晓轻重,别逾了丫鬟的本性,平白连累了侯府的名声。”
外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似有人正向这边走来。
“放手!”莫辰逸怒视着凤泽熙,低声喝道。转而看向涟夕,语气凌然不容拒绝,“不必与他多费口舌,我们走!”
凤泽熙闻言却是面色依旧,牵住涟夕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莫辰逸见状不由皱眉,正要发作,却见对方不疾不徐道,“依我看苏小姐未必愿意跟你走呢。”
莫辰逸这才看向苏涟夕,却见她果真如凤泽熙所言正试图挣脱自己的手掌,不由心生涩意。涟夕趁他失神不备,将被握得微微泛红的纤手从他的钳制中抽离了出来。凤泽熙见状迅速将涟夕拽到身后,嘴角含笑对莫辰逸礼貌揖道,“告辞。”
语毕,带涟夕快步离去。莫辰逸正欲追上前去,却闻方才园外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待他看清来人,就要迈出的脚步便像定住般再不能移开半步。
“在看什么?”沈砚辉顺着莫辰逸的视线望去,见是凤泽熙带着他的贴身丫鬟匆匆拐出园门不见了踪影。不由浅笑道,“凤泽熙对他的丫鬟倒是挺特别的。”
莫辰逸闻言慌忙收了视线,一面不着痕迹地敛去了眸中的复杂情绪,随声附和道,“是啊。”
“看你今日气色不佳,想必连日奔波太过疲乏。”沈砚辉欲言又止,末了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道,“回去早点歇着吧。”
“皇兄可是有事要说?”莫辰逸见他神情复杂,不由问道。
“无妨,这事须得从长计议,晚些时候再说也不迟。”沈砚辉恢复常色,淡然道,“走吧,一起回府。”
莫辰逸点点头,随他一同向前殿走去。
——
肃亲王府和荣王府都在城北,倒是相隔不远。刚出了重华宫,就有宫轿停候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