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爬,竭尽全力的一步,又一步,风雨大作中,筋疲力竭的年轻人仍在拼命挣扎。
咬紧牙关,抓住冰冷钢架,混杂铁锈腥气的血液滑过喉咙,周身从未像现在这样寒冷;攀爬间抬眼望去,高耸入云的黑色巨塔,浑身涌动浅淡的妖异光芒,那光芒,分明由“黑光”所激、却更加诡异,意念波动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的幻象,然而现在,他却已无法区分现实与虚幻。
双手的冰冷刺痛,相较之下,恐怕还要更真实一点!
一路向上,在笼罩天空的狂风骤雨中艰难攀爬,越接近高架顶端,纷纷扬扬的铁锈、残骸乃至坠落构件也就越多,身体随整座塔架而摇晃不定,幅度也分明越来越大。
置身其间,完全凭借一种信念在支撑,龙云恍惚间觉得,从塔底到顶端,漫长的距离仿佛正一点点穿越时空;越到尽头,暴雨中勉强看去,景象越是一片狼藉荒芜,等他终于翻上平台、喘一口气,沿着吱呀作响的铁架天桥踉跄而行时,身后的肆虐风雨已如惊涛骇浪般狂暴,一整座高不知数百米的塔架摇摇欲坠,终于在一片瘆人的“吱呀”声中分崩离析,断成几截,缓慢落向遥远的苍茫大地。
耳边一阵钢铁撕裂的巨响,双手紧紧抓住栏杆,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年轻人大口喘着气,却只吸进更多雨水。
他踉跄着,挣扎着,咳嗽连连的手脚并用,才勉强挣扎着爬完一条同样危在旦夕的天桥,进入空旷的偌大厅堂,瘫倒在风雨直灌的大门旁。
这里,一切都似曾相识,正是记忆深处曾经来过的地方!
抬手抹一把糊满脸颊的雨水,勉强支撑颤抖的身躯,衣衫破烂不堪、好几处透着血迹,濒临崩溃的年轻人勉强摘下枪,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端不稳,意念扫掠,周遭除一大片狂涛般涌动的意念冲击外再无其他,于是便以枪拄地,慢慢起身,拖着沉重似铅的脚步,慢慢走进迷宫一般的庞大建筑。
一旦踏足其中,离开了几步开外的狂风大作,漫天骤雨,耳边风雷呼啸、电闪雷鸣很快消逝,继而逐渐变为寂静,只有节奏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在偌大建筑内阴森森的回荡。
宿命,终结一切的命运,直觉分明能感受到,这一切已经是越来越近……
心有所感,充盈周遭的狂暴意识流,到此刻反而减弱了几分,不,应该说强度依旧、甚至越来越变得更具压迫性,只是这其中分明又掺杂着浓重的熟悉感,就仿佛久别的旧梦,又好像尘封的回忆,慢慢的,龙云逐渐从朦胧感受中惊醒,他毛骨悚然的意识到,这,不是别的,正是“他”本人的意识波动。
跨越三万六千年的时空,依旧强烈的一种执念,龙逸云,这正是“他”的意识活动!
感应如此诡异,此时此刻,缓步前行的年轻人却没有一丝慌张,意识还在思索,脑海最深处的潜意识却早有了直面命运的觉悟,枪托拄地,发出一声声单调而空洞的“笃、笃”,他慢慢走过长廊,穿过一个个布满尘土、遍地狼藉的空旷房间,陈设,布置,一切的一切都沉睡到了永恒,只消轻轻碰触,便悄然无声抖落烟尘,继而坍塌成为一地的碎片。
三万多年,一千多万个日日夜夜,沉睡了如此之久的庞大基地,难道说,全都化为了这时间的残迹?
不,不应该是这样,漫天飞舞的“鬼魂”就是线索,龙云慢慢摇了摇头。
从巨塔脚下,到位于塔基顶部的庞大建筑,内外恍若隔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四周静谧的出奇,沉重呼吸清晰可闻,就这样,他一直向前走着,浑然不顾周身伤痛与精神疲惫,循着意识波动的方向,慢慢迈动脚步。
近了,更近了……
一步,又一步,步履从未像今天这样迟缓,时间的流逝,仿佛都放慢了步伐,在这完全丧失时空感的诡异场景中,渐渐的,周遭环境有了微妙的变化,厚重尘土消失无踪,布置在墙面、四周的不知名装置,看上去也不似完全朽坏,甚而,毫不惊讶的,一具构造古怪的机械装置“嗡嗡”作响,从眼前缓慢经过,大概是某种负责打扫、检修的机器人,对此,龙云已无暇思考更多。
意念,压迫一切的强烈意念,这感觉越来越强烈、简直令人窒息!
越来越近,周遭景物依旧泛着“黑光”,视线中星星点点的灰白噪声时强时弱,随意念起伏而一次次波动不定。脚步更缓,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视线中,墙壁逐渐光洁泛亮,地面一尘不染,终于进入高不见顶的庞大空间,这里,龙云见到了一柱光芒,那是记忆中似曾相识的景象。
中枢塔,万丈黑色巨塔的核心,正是这一柱颜色无以形容的光。
在空间入口,仿佛一下子灵魂出窍,拄枪而立的龙云仰头看向那直射穹顶、消失在视线尽头的光芒。此时此刻,他分明能感觉到,是的,那扫掠一切、终结一切的意念无比清晰,时隔三万六千年也依然故我,空前强烈、想要终结这天地浩劫的念头,任凭时间流逝,也没有一丝一毫消退的迹象。
执念,完全的执念,即便一手掌控世界,面对彼此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