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
皮兴扬张口欲言被龙国兴挥手止住了,他那里知道皮兴扬此时心里在偷笑。皮兴扬摸准了他息事宁人的态度,所以才敢大胆进言。
自从倪家大少爷出事之后,龙国兴确实变得谨慎起来,他不想因为几个大洋与土匪水盗结仇,危及女儿生命,何况龙家就一根独苗,万一有个闪失,对不起龙家祖上,自己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父母,即便创下多少家业都于事无补。
龙国兴哪里知道,倪天啸被杀的策划者就在自己眼,而且厄运已经悄悄降临到自家头上,策划者仍是他。
不多时,龙国兴从后院里出来,手里拎着一袋大洋递给皮兴扬。
“你去交给他们,让他们快点走吧!言语上别和他们伤了和气,希望他们以后别再来骚扰白荷淀。”
“好的,姨父,交给我去办吧!”皮兴扬接过钱袋子,转身走出了大门。
龙国兴在皮兴扬走出大门时,立即命人将门关上,耳朵贴着门缝听外面的动静。片刻,院外骚乱平息了,他从门缝看到几支火把影影绰绰消失在黑夜深处,这才抚胸舒出一口长气。
“姨父,土匪走了,我回船厂了,回头我安排几名护厂人员过来看守家院。”皮兴扬隔着门缝对龙国兴说。
这夜,皮兴扬和鲶鱼头都没想到水蛇立在一个农户庄院门洞里,默默看着他们做完这一切到撤离,她始终一言不发。
她不明白皮兴扬为何要借助大哥之手敲诈自己姨父一家。
水蛇在傍黑时来到白荷淀,没进庄子提前打发轿夫回城,她和小翠来到村头一户人家。她对男主人说天晚了,赶不到家了,要投宿一晚,并掏出几块大洋递给男主人。
她也是听到枪声才起身站在门洞里,知道这是大哥他们开的枪,心中并无惊慌,投宿这家男主人吓得面色如土,不停催促她赶紧关上门,别引来土匪。他哪里知道,住在自己家里这个娇柔的女人就是人们传说杀人于无形的水蛇。
这晚,水蛇脸上神情自始至终挂着几分迷惑不解。
十五
白荷带着龙娇娇欲进夹墙躲藏,见到老爷回来取大洋,知道土匪仅是要钱,内心惊慌减去大半,何况以前也遇到过土匪敲诈财物的事,大多有惊无险,等老爷取了钱回到前院,谁也不愿再进夹墙。龙娇娇尾随父亲一直到连接前院的月亮门暗影里,她身后跟着茉莉和丁香。茉莉不放心小姐,丁香不放心老爷。
龙娇娇这晚看到表哥虽满脸鲜血,仍保持一副凛然之气,心里不免对他起了几分敬意。父亲老了,遇上这样的事,家中没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准会出乱子。她想起了倪天路,心里默默念叨如果他在就好了。
这一夜龙家和所有白荷淀庄户人家一样,原想着土匪已经来过了,给了钱消灾不会再有事,便放心睡觉。
可是,天刚麻麻亮,一阵急促如雨点般的马蹄声由东向西由远而近,尚在睡梦中的人们被惊醒了。白荷淀所有人从枕头上欠身侧耳专注倾听马蹄声零乱杂沓如重缒擂鼓,少说也有十几匹,本想着马队会渐行渐远风卷残云般消失,可是蹄声却渐行渐缓停在庄外。
狗吠声随着马队停步不前显得愈加凄厉和愤怒,马儿在狗群的狂叫声中咴咴嘶鸣。
龙国兴和妻子同时醒了,黑暗中睁眼看窗户纸稍现微曦,大脑却在搜寻庄外动静。
这时听到大门外有人高声叫道:
“白荷淀龙老爷听着,我们青帮大当家的有信。年关将近,兄弟们维护白荷淀水上陆地平安有功,命今日傍晚备好一百担稻米,三千大洋给弟兄们过年,届时有马车来取,如若有误,青帮从即日起将不再维护白荷淀平安,一切后果自负。”
念毕是“叭叭叭”三声鞭子在凛冽的寒风中脆响。
一阵马蹄声“哗哗哗”溯流而上。
龙国兴和妻子对视片刻,听出马去方向是红菱湾。
“今年这是怎么了,竟然有这么多匪帮来索要钱粮的,往年虽说也有,但不像今年从昨晚到现在已经有两帮人来要钱了,这可怎么办?”
“唉!这世道恐怕要乱了。”龙国兴叹息一声说道。
“听马去方向是红菱湾,土匪可能是去找倪大哥家了,要不要今天去找倪大哥商量一下对策,如此下去也不是个事呀,搅得人心烦意乱,日子过得没了生气。”
“先看看动静吧!无非就是要点钱粮,只要不伤人命随他们去。我估摸着土匪是针对一些大商户出手,我不相信没有人报官,我也不相信官府会袖手旁观,如果官府不闻不问,我们也没必要与土匪去斗,先保住自家平安再说。”龙国兴说完索性沉头睡觉。
“那你也得去倪大哥家打探一下情况呀!”白荷说着仰面躺着,眼望朦胧的屋顶忧心忡忡。
“行,等天亮了,让家丁去一趟,看看他那边情况。”
这时候听到前院有人往后院走来,似乎没进后院,脚步声停在月亮门外。
“是老蔡吗?”龙国兴对着窗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