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入六月,衣衫变薄。盈月每回举筷子夹菜,露出玉腕皓如白雪,透明翠绿的玉蜀与玉腕互相映衬,倪瑞轩目眩神迷,魂不守舍,鼻尖上沁出一层汗珠。他想早点吃完饭,又怕碗筷弄出许多声响,拿捏各方,筷子几次差点脱手。
后脊梁长袍微微湿了。
倪瑞轩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仔细检查碗边有否饭粒,放下筷子,芦叶递上绞湿的面巾给他擦嘴擦手。他这才乘机放松紧迫的神经,抬眼看一眼芦花,又看看芦叶,心想芦花是个笨丫头,反应没芦叶快。
盈月和刘菊妹早就吃饱了,一直等倪瑞轩放下碗筷离坐,这才相继放下碗筷。这是刘少堂父辈立下的规矩,男人没离开饭桌,女眷不能提前离座。
倪瑞轩起身在厅里坐下来,芦叶沏杯碧螺春放在他手边梨木茶几上,立于一旁,听候吩咐。
“去奶奶身边侍候!”倪瑞轩说。
“是,老爷。”芦叶嘴里甜甜的应了,退出客厅。
芦叶第一个称自己老爷,倪瑞轩心中吃惊。心想以前的老爷走了,自己不就是老爷吗。
“你几岁了?”倪瑞轩眉眼没抬问道。
“十五。”芦叶说。她已退至门口,听到倪瑞轩问话又停住脚步。
“嗯。”倪瑞轩挥挥手。
盈月和刘菊妹相继来到客厅坐下,多日来一家人未能安安静静坐下说话。芦叶和芦花给两位女主人沏好茶,再给东家杯中续水管才去吃饭。
盈月坐上首,瑞轩和菊妹并排坐下首。
倪瑞轩把镇上买的胭脂水粉,苏绣绸缎分给两人。
刘菊妹和盈月看着绸缎和刺锈面露喜悦。
“从今后老爷这张椅子由瑞轩坐吧!你认为如何。”盈月对刘菊妹说。
“小妈,您做主。”刘菊妹说。
“瑞轩是咱家主事男人,应当坐主位。”盈月说。
刘菊妹看着倪瑞轩等他表态。
“小妈言重了,您是咱家长辈,理应由您主持大局较为妥当。瑞轩甘愿效鞍马之劳。”倪瑞轩嘴上说,眯上眼睛想起那日床上叫她月月的疯狂。
“刘家规矩,男人主外责无旁贷,你以后就是刘家的老爷。”刘菊妹话语掷地有声。
倪瑞轩挺了挺有些松塌的腰骨说:“为咱家今后大业共同努力,外面一切事务由我,家里的事还要辛苦小妈和菊妹。”
“菊妹身子不便受累,这段时间暂由我代管,等将来孩子落地满月之后,还是由你们俩夫妻共同操持。”盈月说。
“好,先辛苦小妈一些日子。”刘菊妹答。
盈月原本以为菊妹会推辞,可她连丝毫犹豫都没有,盈月兀自愣了一会神,心生纳闷。
三人各怀心事不言语,自顾端起茶杯喝茶。
“菊妹瑞轩到我房里来一下,有件事一直想等到瑞轩和家昌回来再商量的,瑞轩回来了,大家先商量一下。”盈月用长辈的口吻说。
倪瑞轩与刘菊妹对望一眼,表情诧异,倪瑞轩搀扶妻子跟在盈月身后进了她的睡房。
外屋用饭的芦叶听到响声跑进来要扶刘菊妹,刘菊妹挡住她说:了“去吃饭,有事会叫你过来。”
倪瑞轩走进盈月房里,闻到令他的香味儿,恍如她发梢唇齿间腋窝还是乳沟。他不敢往下想,面颊开始发热,鼻孔呼出粗热的气流。倪瑞轩克制迷乱和骚动。
桃木椅上蒙着黑巾,盈月走过去揭开黑布。
“这是什么?”刘菊妹问。
“这是老爷临终前睡的枕头,大家还记得老爷说话时手指头下方吗?盖棺时我忽然想到会不会这枕头里有老爷想说的事,所以留下来。叫你们来是拆开一起看。”盈月说。
“小妈,言之有理。”刘菊妹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她将枕头凑近灯下仔细查看,枕头四角未有拆过的痕迹。
倪瑞轩站着没动,他觉得死人之物带有阴气,菊妹要动手拆,他拦住了。
“菊妹,为了孩子,别沾带阴气之物,还是我来吧。”盈月说着拿起剪刀从忱头边沿小心拆开,拎着忱头两角轻轻一抖,从中飘出一张一尺见方的熟牛皮,打开看,上面没有字,画了两个图,是酱菜房和土楼全图。画工倒是精细,三人看了一会没觉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有些泄气。
盈月皱着眉目自言自语:“如果这图不重要,老爷不会临终前不说话只是指头顶下方,难道还有别的地方。”
“小妈,你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从没和你提起过这张图吗?”刘菊妹问。
“老爷从没提起过。”盈月说,话语带着幽怨。
刘菊妹沉默不语,她相信小妈说的是实话,自己是他亲生女儿也不知道刘家到底
盈月今晚主动将这件事拿出来说,刘菊妹内心和她亲近许多,减小防范。
倪瑞轩仍却在思索两幅图的寓意,他相信酱菜房有财宝,难道土楼里也有?他突然想到是不是在刘少堂原来的睡房,想到这里,不由心跳加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