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止挣扎,仅用双手拂水保持身体平衡,虽动作轻微,又被几个钩咬中。他打小就见过这种排钩,水边人家到了秋天农闲时就开始布钩了。
这种暗钩咬了又不敢去摘,鱼钩有倒刺,越挣脱,钩扎得越深,越是挣脱中钩越多死的越快。唯一的办法屏心静气,慢慢去解,或等待鱼夫出现。
“天灭我也”。刘家昌悲叹一声,心想:“刚躲过一劫,又闯入鱼钩阵,看来老天也不让我活了”。刘家昌心灰意懒地闭上眼睛。
暗钩又称排钩,也有称滚钩。顾名思义与猎杀野鸭的排铳的道理相近。做法是用竹竿作为浮子,有些是用坚韧的网绳悬挂鱼钩半沉于水底。鱼钩分两层潜藏水底,每一层都有几十甚至上百的鱼钩,当地人称为鱼钩阵。这种捕捞方式威力大,就算上百斤的鱼撞上了也休想逃脱,这种鱼钩阵不会捕杀鱼苗。
刘家昌再一次心暗如灰,好在水深未能没顶,如不然,不用多久他浑身将挂满鱼钩而死。刘家昌忍着巨痛让双脚慢慢着了河底,不再移动双脚双腿。他清楚知道还有诸多暗钩悬浮在身体四周,稍一动作就会咬上身。
他试着叫了一声:“救命呀……”声音暗哑而胆怯,近处的水鸟被惊飞了。
刘家昌几天未说一句话,喉咙干涩,他低头喝几口河水清清嗓子。
“救命呀--”。
这一声传得远,更多水鸟惊醒了。
于是他放声呼救。
“大爷、大叔救命呀……”
声音凄厉,飘出芦苇地,河面传送。
也是刘家昌命不该绝,布钩人晚上没上岸,歇息在小渔船内,听到刘家昌的呼救,不知是人是鬼,在河边生活半辈子没遇见从河底芦苇内冒出喊救命的活人。刘家昌喊“大爷大叔”,打鱼人点亮风灯。
小船摇近精疲力竭声音微弱的刘家昌身边,刘家昌竟然晕了过去。
捕渔人将他弄上船,身上摘下近二十个鱼钩,浑身血淋淋的,血水混着河水滴于船舱。
刘家昌下地行走是被救的半个月后了。
脚掌被瓦碴插过的伤口化脓发炎,加上连日惊吓饥饿身体虚脱发起了高烧。好在救他的毛大爷有一手治伤绝活,河堤滩头捋草茎挖树根,熬水口服外洗清创,把刘家昌拉出鬼门关。
这天黄昏。
刘家昌看到四方小窗透进落霞余晖,耳听门外院里鸡归窝“咕格咕格”和猪拱槽“哼哧哼哧”声,让他眼窝发热,翻身下地走出房门。
苇子编织的篱笆院墙爬满绿色植物,大多是豆角、冬瓜、南瓜秧。阔叶爬藤植物点缀紫色或白色小花,秋风里更显景致幽雅。
远瞧几株合抱粗的槐树下环绕茅屋两三家,自然成村,尽皆苇子疏篱,鸡犬追逐嘻戏,滚圆了肚皮的牛羊,卧于堤岸苇塘边磨牙。
秋风起处,熟粟色叶片飘飘洒洒如蝴蝶翩跹翻飞。
刘家昌呆呆出神,忘了身处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