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梅口中的“宝山哥”与她是前后邻居,虽长她两岁,并没妨碍他俩戏耍在了一块。人都说晓梅是宝山的跟屁虫,宝山也乐得有这样一跟屁虫形影不离地粘着。
那年宝山高中毕业,听从了父亲的意见,拜了姥姥村的一位远近闻名的木匠为师,学起了做家具。这是与他的初衷相违背的。父亲讲既然没考上大学,还是早点学个手艺好,在乡下一个男孩子整日里瞎闯,没个手艺是被人瞧不起的,讨个媳妇都难。宝山本就是个听话的孩子,想想父亲说得在理,二话没说背起行李就走了。
因为宝山姥姥家离着较远,走得那天,晓梅哭得跟泪人似的。宝山笑道:“哭啥,哥又不是不回来了?听哥的话好好念书,一定要考上大学。我向你保证,等你考上大学,不管在哪儿,我也要去你读书的城市做工。”
“真的!”晓梅破涕为笑,“你可不许骗我,拉钩!”
“哈哈,都多大了,还学小孩子啊?”
“就要,就要吗。”
“好好好,可你要是考不上,哥就永远不理你了。”
“呸呸呸,我一定考得上。”
然而宝山的话如同魔咒,晓梅最终落榜了,宝山却凭着他的聪明勤快,两年来已把师傅的手艺悉数转为己有。且他还深得师傅一家人喜爱,尤其是与他一般大的师傅的女儿香兰,对他更是处处温柔体贴,关怀备至。久而久之,那双脉脉含情的大眼不免搅得他心旌神荡,他从心里爱上了这门含有几分艺术性的手艺,更喜欢上了这个善解人意的师妹。
那天晓梅还未从落榜的失落中缓过劲来,就听得有人来给宝山哥做媒了,他竟也一口便答应了。晚上她气冲冲地把宝山叫到了河边,顺手捡了块鹅卵石在手里没好气地拨弄着,背对着宝山一言不发。
“怎么了晓梅?把我叫出来可怎么又不吱声了呢?”宝山借着月光看晓梅嘴撅得能拴住一头叫驴,“哎哟,还在为落榜的事伤心呢?”
“根本就不是那块料,有什么好伤心的?”晓梅不冷不淡地道,“恭喜你了宝山哥。”
“瞅这嘴撅得,就这样恭喜哥啊?呵呵,”宝山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稍稍一顿,故意岔开话题,“我就知道晓梅最看得开了,这点哥可要向你学习了。不过你是女孩子,没什么压力,可以再复读一年,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你怎么知道我没压力?”晓梅打断宝山的话,“我能给自己机会,可你能给我机会吗?现在啥机会都没有了。”说完,竟嘤嘤地抽泣起来。
初秋的夜晚,河边已是寒意颇浓。清凉的月光下,晓梅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使人顿生无限爱怜。宝山此时也肯定了刚才自己的猜测,他今晚也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地犯了个大错,望着晓梅的背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宝山从小一直只把这个活泼调皮又有些任性的晓梅当做妹妹看待,至今也无丝毫改变。要说有所改变,只是那种兄妹关系已越来越深,越来越浓,胜过手足。至于晓梅心里是如何想的,随着年临的增长又是如何发生变化的,他却一直不曾想到过。这是宝山的疏忽,却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责怪他。而晓梅此刻却有千万个理由来生气,来恨他的宝山哥。
许久,宝山走过去牵了牵晓梅的衣袖,轻道:“晓梅,我想你误会了,先回家吧,有机会哥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不好!我要你现在就解释。”晓梅依旧给她背影。
“呵呵,你的性子越来越烈了,再不听话,哥就丢下你走了?”
“哼!你走啊,你走啊!你早说过要是我考不上大学,就永远不理我了,呜呜!”晓梅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晓梅,不是你想得那样,以前咱们还小,也都是些玩笑话,你咋当真了?呵呵。”宝山不急不躁的耐心哄劝。
“你当然不会当真了,因为你就是个大骗子!”晓梅说完很劲把手里的鹅卵石丢进河里,转身飞奔而去。
“晓梅!”宝山没有追上去,他知道现在不管怎么解释,她也听不进心里,“唉!”他叹了口气,转过身望着月光下的河水怔怔地出了神。
“哗哗”的河水把月光流成了一河碎银,瞅着很美,可怎么又让人感觉有些心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