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子被病魔折磨的景象,又仿佛听得菊子一次次伸着无助而绝望的双手,一遍遍呼喊着他的名字。
次日一早,海怀揣着信疯似的再次往医院赶去,他已下定决心,哪怕菊子只剩一天的活路,他也要把这封信送给她,不管她喜不喜欢,他不想再浪费时间。至少要让她知道,不管她得了什么病,还能活多久,这世上有一个人依然深爱着她。如果老天可怜,他更希望能陪菊子走完她最后的日子。
然而当海气喘吁吁的奔至菊子的病房门口,却被她的父母挡在了门外,因为菊子不想见他,他们也只能顺着女儿的意思去做。
海急切的大声喊着菊子的名字,说他有东西必须要要亲自交给她。
“海哥,你回去吧,我现在什么也不缺,也不需要什么,谢谢你能来看我。”虽然隔着病房的门,海却隐隐听出菊子讲完这些话后已是泣不成声。这让他心中更是如刀割般疼痛,他继续大声的哀求,可再也听不见菊子的回答,而且护士也不允许他再大声喊叫。
尽管信还是在自己手里,但海已感觉菊子的心里有他的影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这已足够了。他苦笑一声,这样也好,不见就不见,至少能把她最美的样子留在心中。这似乎有些残忍,又能如何呢?
而菊子何尝不是悲恨交加,那么渴望能够见到心爱的人,但他来了,心里却愈加痛苦,愈加矛盾。经过了数次化疗,原本一头乌黑秀密的头发已所剩无几,形容也枯瘦憔悴,她不敢更不想让心爱的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何况已没有多少光景了,还奢求什么呢?这已足够了。
菊子出院了,不是奇迹发生,而是病人的家庭再也无力负担高昂的治疗费用,况且再多的费用也挽救不了病人的生命。
几乎每个晚上海都会揣上那封信,不由自主的去菊子家大门口转悠,他并不想打扰菊子,却期望能第一时间得到她的消息,更奢望能凑巧碰到菊子的家人并对他说:这么巧,菊子想见你。
一场秋雨一场寒,漫野的山菊花却总是喜欢在这样的时节里怒放,菊子似乎被它们深深吸引,急于融入到其间。那一晚,昏迷苏醒,苏醒昏迷,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每次醒来后,却不睁眼,只是不停地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
菊子的母亲再也听不下去了,一边哭着安慰女儿坚持住,一边催男人赶紧把人找来了了孩子的心愿。
菊子父亲急匆匆出了屋打开院门,冷不丁发现了海在门外走来绕去竟吓了一跳。
“是你?这么巧?快点,菊子她,”
不等菊子父亲话说完,海已飞奔进了院子,嘴里还失声大叫叫着:“菊子!菊子!”
此时菊子刚好又醒了过来,听得外面声音好熟,猛地睁开了眼睛,急道:“妈,妈,谁让他来的?”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胡乱地推搡着母亲,“快关门,快关门啊!”
菊子母亲赶紧依了女儿关了门,然后转身长叹了口气,哭道:“傻闺女啊,都啥时候了,你干嘛还这样糟践自己呢?”
还是被拒在了门外,海用手轻叩着门,含泪说道:“菊子,你不是想见我吗,怎么不开门啊?”
菊子头斜依在母亲肩上,眼泪夺眶而出:“谁要见你了?我见你干嘛?我谁也不想见。”
“菊子,别再骗自己了,知道吗?那次在医院里没能送给你的东西,我又带来了,你真的不想看看吗?
“不想看,你不知道现在我这个样子,再好的东西对我来说也是浪费吗?”
“菊子,别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别让我们留下遗憾。”
菊子在母亲的怀里剧烈的抽泣着再也讲不出一句话,可心里却一遍遍喃喃着:“海哥,你来了我真的好高兴,我不遗憾,你也别遗憾。”
那**,菊子去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把把菊花,一把把泪水。花已尽,泪不止。
海知道得坟中的人儿最爱这山菊花,若不然怎连名字也喊做“菊子”?而且还选择了这样一个菊花烂漫的季节为她送行。
海拿出那封一直没机会送出的信,把它点燃,往空中一抛,顿时纸灰如蝴蝶般随风而舞。他又痴痴傻笑起来,深爱的人已长眠于这荒寂的山野,可以大胆的无所顾忌的对她表白了。
“菊子,那边肯定不会有病痛,也不会有烦恼吧?重要的是,如果你在那边喜欢上某个人,一定要及时大胆的讲出来,”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菊子,每年菊花开的时候我都会来看你,祝福你。”
太阳爬上了山岗,遍野的菊花愈发的娇艳了,这座“菊坟”也有了一种别样的光彩。海擦干泪水,对着阳光下这座美丽的坟茔,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拖着疲惫的步子,缓缓往山下走去。
蓦地,一阵悠扬的牧笛在山谷中荡漾开来,海忍不住回过头:菊子头戴艳丽的花环,眼含喜悦的泪水,在阳光下,花丛中,翩翩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