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山菊飘香。
而今秋的山菊开的不同寻常,溪旁河畔,沟沟岭岭,山崖石隙,疯似地蔓延开来,热烈而奔放。或金黄或雪白,或浅蓝或淡紫,把个万物萧条,松柏也褪色的季节,硬是装点得灿若云霞。
这些朴素的如山里女子般的小花啊,是刻意为某个人或某段往事,而不知疲倦的倾情绽放吗?
清晨,海拎着一个偌大的竹篮,几乎爬遍了整座山岗,精心择摘了满满一篮各种颜色的菊花朵。而后又细细选折了一大束花枝,用一条粉红的丝带绑扎好,紧紧地偎在胸前。
山岗半腰,有一处相对比较平坦而开阔的地带,是村里的坟地,在最偏的一个角落,一座小小的新坟分外扎眼。
海缓步来到这座坟前,轻唤了一声“菊子”,泪水早已悄然滑落。弯腰把那一束山菊小心地摆放在坟前,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抓着菊花往坟上均匀地撒去。
海和菊子自小学到高中从未分开过,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高中毕业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少得多了,然而即使凑巧走到了一起,话竟也少得可怜起来,且几乎每次都是重复着这几句简单可怜的对白:
海:“出去啊?”
菊子:“嗯。”
海:“回来了。”
菊子:“嗯。”
海很迷惑,不知道这是缘于何故,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在校时两人几乎无话不谈,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自自然然,怎么现在突然地就跟两个陌生人一样。
就那几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怎么一见面就口吃舌笨,脸红心跳。海没有觉出菊子的变化与他一般无二,因为他再不敢直视那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海从此有了心事,菊子出门来往的路口,有了他的身影……
寒来暑往,斗转星移,不知有多少个不眠之夜,睁眼闭眼全是菊子的音容笑貌。终于,海有所醒悟,他认为自己喜欢上了菊子,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就如小说里,电影里的那种感情。这就是爱吗?怎会让人又兴奋又烦恼?
海不想再烦恼下去,暗下决心再见到菊子时,就把他的感觉讲给她听。但真的碰面了,一张嘴却还是那几句话,海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觉得自己很窝囊,很不男人。
既然没有勇气直接把心里话讲出,于是海决定写信给菊子。他觉得发明这东西的人真伟大,这是一种不错的表达方式,平时讲不出口的那些话,在信里可以敞开的讲,而且更不会有当面的那种窘迫。
几乎用了一个通宵的时间,七拼八凑地写完了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海得意的端详着自己的杰作,仿佛看到了菊子阅读时激动的泪水。他天天把信揣在怀里,单等着一有机会便把信给菊子。
不知是不是凑巧,还是老天故意捉弄人,一连数日也不见菊子的身影,海不免心烦气躁起来,但又别无他法。如此又过了几天,在母亲与邻居的一次闲谈中,他才知道菊子竟然住院了,至于得的啥病,便无从知晓了。
自从听到这个消息,海更是夜不能寐,不为这封无法送出的情书,只为他的青梅竹马,他的同窗好友,现在是他内心深爱的女孩。多想去看望病痛中的她,可好几次踟蹰在医院门口,最后却又抑郁而归。
一晃又十多天过去了,还是听不到菊子出院的消息,村人已在纷纷议论,胡乱猜测。海坐不住了,觉得再不去看望菊子,就连他自己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了。
海急急火火的又一次来到医院,直奔住院部。在服务台打听清楚了菊子的病房,刚转身走出几步忽的又回来了。他不好意思的冲服务台的值班员笑了笑:“麻烦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得的是啥病?”
值班员有些疑惑不解的问:“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是同村的,也是同学。”
值班员听后冷冰冰抛出一句话:“是癌症晚期。”
“啥?癌症?晚期?”海一下僵在那里,但稍顷又冲值班员强笑道,“不会吧?你别吓唬我。”
“你这人真无聊,有拿这开玩笑的嘛?”
“兴许重名?”
“再说一遍,东村李秀菊!”说完值班员便忙着招呼其他人,再不睬他一眼。
值班员的话就如一颗**爆在耳边,海感觉世界末日似已来临,踉踉跄跄地跌进了走廊的连椅上,脑中一片空白。
海不知道自己怎样回的家,一回到家便把自己深深埋进了床里,任泪水浸湿了被褥。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一个现实。
许久,海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封信,喃喃自语道:“菊子,菊子,我还能把这给你吗?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虽然直到现在也不知你喜不喜欢我,可这还有意义吗?”不觉又痴痴傻笑起来,“老天太会耍人,太不近人情了。”
蓦地一念闪过心头:“要是菊子的病迟几年发作,说不定我和她”,竟有一丝侥幸,一丝窃喜,但旋即便为自己的这种心态而有了一种罪恶感,忍不住狠劲扇了自已几嘴巴。
一整个晚上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