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合拢,坟地里似乎有幽绿的鬼火开始点点闪闪,兔女自语道:“俺马上就和你们一样了,俺会怕吗?哈哈!”说完,她倚坐在姥姥墓碑上,打开手绢。望着这半把剪刀兔女苦笑一声:“本是给那个毁掉俺一生的畜生准备的,想不到竟给自己派上了用场。”
兔女记得姥姥常讲“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是迟早的事”,而像小六子这样的畜生更是不会有好的下场。所以兔女一点也不后悔,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快点与姥姥团聚。
“姥姥,兔女来跟您做伴了。铁蛋哥,兔女让你失望了,要真的有下辈子,俺一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小玉,再见了,你可要好好的……”
当兔女狠劲把半把剪刀划向手腕的那一瞬间,刚才的梦境蓦地又闪现在了眼前以及姥姥的话语。难道姥姥显灵了,托梦给俺了?姥姥说得对,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要死也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省城,一定要找到小六子那个畜生,死也要他先!还有,铁蛋哥,俺有好多话要对他讲,至少得见上他一面,哪怕偷偷地看一眼也行。”
一想到铁蛋哥,兔女的眼泪又止不住了。她一口一个”铁蛋哥”地喃喃着把剪刀重新包好,对着姥姥的墓碑“咚咚”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步履蹒跚地出了坟地。
去县城必须要在折返自己的村子,但兔女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大黑夜的不会有人还会在公路上闲逛。此刻她脑袋里又被仇恨和铁蛋的音容笑貌占据,但也给了她胆量和力气,恨不得一翅飞到省城。兔女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样坚决果断。
从姥姥村子到县城百余里地,可兔女总觉得后面有人在追赶似的,一路疾走。虽然中途也短暂的休息了几次,然而到县城时天竟还未放亮。
本不繁华的小县城,这个时间几乎就跟村里一样黑黢黢没有生机。兔女好不容易摸到了唯一还有灯光的长途汽车站,想是太累了,肚子也隐隐作痛,寻了个墙角,捂着肚子坐了下来。尽管眼皮直打架,腰酸腿又麻,兔女不敢睡,怕睡着以后就再醒不过来了,就这样倚在墙角僻静处,半梦半醒地熬到了天亮。
通往省城的第一班车要六点半才发,而兔女此刻也才知自己身上并没有一分钱,就开始懊恼,怨恨自己太莽撞,考虑不周。回家,重新打算?不可能的,就算是平常,她身上也不会也不敢多留半毛钱。还有,肚子不等人啊!等偷偷攒够了钱,孩子也就出世了。索性走着去,可省城远在千里之外,怕是还没走到就已经饿死半路了兔女双手捂着肚子在简陋的售抽票大厅外来来回回,焦躁万分。
“咋了小妹妹,看你这心急的样子?钱包掉了还是让人偷了?”一个打扮入时,身材粗短的中年妇女不知何时来到了兔女跟前,还在犹豫不决的她竟吓了一跳。
兔女显得很窘迫,看到这位中年妇女面目还算和蔼,想是个热心肠的人,但不可能跟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说实话,就讪讪地说:“是呢,这小偷太可恶了!俺哥哥在省城上大学,俺去省城打工给他挣学费,身上只带了张车票钱,再回家取又得耽误一天不说,爹娘也该着急上火了,咋办呢?”兔女生平第一次撒谎,她都不相信这是自己胡乱编出的,脸红的就跟那一抹朝霞。
“噢,这样啊!你哥哥有你这样的妹妹真是他的福气,可也真难为你了,”中年妇女啧啧称赞,“这个简单,不就一张车票吗,我给你买,正好我俺也回省城,呵呵。”
兔女一愣又一喜,心想这是歪打正着还是时来运转,一出门就遇到了贵人。心地善良又无城府,而且从未出过远门的兔女一把拉住中年妇女的手,哭道:“大姐,您真是好人!”兔女一时间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但她也为自己的欺骗行为感到羞愧,可又能有啥好法子呢?
兔女跟着胖女人上了车,又千恩万谢了一番,心里才算稍稍平静了些。而后长吁一口气,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一行泪水悄然滑落。
大半天的车程兔女并不敢有真正的放松,时不时透过车窗外后查看,似乎每一辆跟在后面的车子都会让她心跳加速。直至到了省城,出了车站,一颗心才算真正落了地。
到底是省城啊!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牛仔裤,超短裙,就跟电视上看到的一样。第一次来这么大地方,兔女有些眼花了,竟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铁蛋哥能在这样的地方上大学这是让人眼馋呢,俺也算见世面了,不白活了,呵呵。
她偷偷瞅着来往的各色路人,路人自然也会斜眼观看她这个穿着虽土气,捂着一颗大口罩,甚至有些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乡下女人。不同的是,兔女的目光里满是羡慕和兴奋,行人的目光里是好奇、同情,应该还有鄙夷。
兔女蓦地觉察到路人目光中的异样,一下便回到了现实中。兔女慌忙抻了抻衣服,拢了拢头发。该不会把我当叫花子了吧?别说,真是又饿又有渴呢。车站附近遍布的小餐馆内飘出的阵阵香味,引诱的兔女腹中“咕咕”作响。也难怪,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她还粒米未食,滴水未进,昨晚又跑了一夜,早已经是前胸贴后背,嗓子眼蹿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