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翠凤不是六子娘那样的人,若不然等兔女赶到家时早已经跑去大吵大闹了。一回到家她便躲进屋里悄悄地抹开了眼泪,思前想后,愈想愈恼,愈想愈来气,忍不住抓过枕头狠劲往头上砸了起来:“老天爷,俺上辈子到底做了啥孽啊,您行行好,行行好吧?”
兔女推开娘的房门,“扑通”跪了下来:“娘,都是俺不好,您别这样,您打俺一顿消消气吧。”
翠凤没把枕头狠狠仍在兔女身上:“要是能打你一顿啥事就没了,娘早就该打你多少回了。你个不争气的死妮子,你还有脸回来,说,是不是铁蛋?”
“不是,娘,真的不是,俺讲的是真话,是真话,娘!”兔女跪爬到翠凤跟前,“娘,这事您千万不能怨铁蛋哥,更不能让他知道。”
“不是他那是谁?那总得有个人吧?”
“娘,俺也不清楚,也没有多少证据。”
“啊?”翠凤听了这话更是气血攻心,“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便落在了兔女脸上,“谁把你肚子搞大了都不清楚,俺真是怕了你了,你是俺的闺女吗?你还真随你爹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打哪儿来再回哪儿去吧,俺受够了!当初真后悔没听你奶奶的!”
兔女没想到一向柔善,且对她疼爱有加的娘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她跪在那儿一劲地喃喃道:“不是的,娘,不是您想的那样。”
“啥是不是的?俺累了,出去,出去!”
屋内娘俩又哭又闹,外面根子娘的耳朵还好使,俩人的话听得真真的,见兔女痴痴傻傻地出了儿媳的房间,又唯恐天下不乱地哭道:“哎哟,这个家是咋了?个个都跟中了邪似的,天天不得安生。眼下又出了这么大的丑事,传出去叫俺老婆子咋抬头哦,丢祖宗的脸啊!”
兔女并不去理会奶奶,她不想再跟任何人做无谓地辩解,她还有啥可计较可留恋的?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特别想见铁蛋哥一面,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已去了他理想的地方。她默默地走进自己的屋子,理了理头发,坐在简陋的书桌前,长长地“吁”了口气,而后铺开纸张,一气写了两封信,接着把招弟喊了进来。
招弟不知姐姐叫她做啥,只怯怯地立在那儿一言不发。兔女把她拉到身边,笑道:“招弟,咋又怕姐姐了?”
“招弟咋会怕姐姐,招弟是怕说错了话让姐姐生气难过。”
“好妹妹,姐姐没白疼你,”兔女拿过信,“招弟,姐姐让你做回邮递员行不?”
“好啊!”招弟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都是给谁的?”
“这封是给爹和娘的。”
“咋还有爹和娘的信呢?”招弟既迷惑又好奇。
“你别问那么多,记得要他俩一起看。”兔女拉着招弟的手,“你也长大了,记得多照顾下弟弟,多劝劝爹和娘,别再整天地吵来吵去,啊。”
招弟感觉今天姐姐说的话有些怪怪的,可又猜不出是为啥,只是“嗯,嗯”地点着头。
“这封是给铁蛋哥哥的,可他要等寒假才会回来。”兔女一脸严肃地道,“很重要,你要保存好了,还要替姐姐保密,更不许偷看哦。”
“两封俺都不会偷看。”招弟也极认真地向姐姐保证。
“招弟,吃饭了!”
兔女还想对招弟交代些什么,奶奶哑着嗓子没好气地喊上了,便道:“招弟,先吃饭去吧,姐姐有些累,也不饿,等姐姐醒了再跟你说。”
“嗯。”招弟把信藏进口袋,轻手轻脚地出了姐姐的屋子。
等妹妹一离开,兔女迅速地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半把剪刀,用那方伴她多年的手绢包裹好,然后悄悄的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
“打哪儿来再回哪儿去吧!”正午火辣辣的日头下,兔女步履蹒跚地往姥姥家的方向晃悠着,娘的话似乎比她失去童贞更使人伤心万分。
“姥姥现在该不会也和其他人一样嫌俺脏了吧?姥姥,俺知道您不会,不管兔女变成啥样,您都还会和以前一样疼俺的对不对?姥姥,兔女现在真的没地方去了!”兔女一路走一路眼泪,几十里的路程她竟走了整整一个下午,等她寻至姥姥坟前时,已是晚霞如血。她又累又乏,一看到坟墓,仿佛便瞅见慈爱的姥姥正在对着她微笑,于是双腿一软跪抱住姥姥的墓碑悲声大放。
而此刻家里,甚至整个村子里正在满山满野地搜寻兔女。所有的池塘,水库,水井,旮旮旯旯,几乎已把村子翻了个遍,却始终没一个人想到兔女现在所在的地方,包括后悔得要死的翠凤。再加上兔女离家时走的是小路,又值正午,一直出了村子也没遇上半个人影。或许是鬼使神差,或许是兔女的生命当真已走到尽头。
兔女怎么也止不住哭声,哭啊!哭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与羞辱,统统随着泪水流出,流尽,才能轻轻松松,干干净净地去见姥姥。谁知道过去了多久,兔女不觉迷迷糊糊睡着了。
朦胧中看到姥姥缓步走了过来,把自己揽在怀里,不无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孩子,真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