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穿村而过,与村里唯一一条像样的石板街相依相绕,蜿蜒南去。此时村里赶集回来的人络绎不绝,看到兔女吃力的拖着这么一大筐衣物,忍不住纷纷询问。
这段时间,有关兔女就是当年那个一出生便夭亡的婴儿的消息,早已在村里不胫而走,很多人对根子娘的行为深恶痛绝,而对兔女,这个有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的小女孩,则是又喜欢又同情。
“孩子,这么冷的天,弄着这么多衣服上哪儿洗去啊?”
“河里全是冰,咋洗啊?”
“这根子娘也真舍得,就不怕把孩子的手冻坏了。”
“孩子,要不去俺家洗吧?”
兔女只管低着头往河边赶,谁的话也不理。尽管这样很不礼貌,但没有人会责怪她,相反却更加深了他们的同情,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外人也不好插手,只能暗暗咒骂根子娘几句出出气也就罢了。
兔女来到河边,放下手里的东西,寻来一块石头使劲往冰上一下一下砸去,然而折腾了半天,也没有砸开哪怕拳头大的窟窿,倒是溅起的雪一样的冰屑把鞋子都浸湿了。
兔女望着被冰封得死死的河面犯了难,一时呆在那里竟走了神。这时村里有名的捣蛋鬼人人烦、跟兔女年龄相仿的小六子领着几个男孩子来冰上嬉戏,瞅见兔女一个人站在河边发呆,小眼珠一转坏心眼就来了。他把手指抵在嘴巴上示意其他人别做声,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兔女身后,猛地一下便把兔女的手绢扯了下来。
兔女着实吓得不轻,本能地慌忙用两手紧紧捂住了嘴唇。不等她回过头看个究竟,六子他们已挥舞着手绢“嗷嗷”的怪叫着滑进了河里。
“下来啊,下来追俺啊,追上了就还给你,追不上就让俺看看你的嘴,到底是不是跟兔子一样。”
几个人在冰面上滑过来滑过去,不时拿话挑逗兔女。兔女的眼里喷出了怒火,从未有过的,她想下河去抢,可手无法离开嘴巴,也就无法在冰上掌握平衡。她腾出一只手用石块狠狠地丢他们,但这些小坏蛋在冰上跑得比兔子还快。
“你们咋这样欺负人呢?”兔女又急又气又羞,却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眼泪就止不住了。
恰巧这一幕被赶集回来的铁蛋和他娘看在了眼里,铁蛋不顾娘的阻拦,几步就奔了过来冲进了河里,与六子厮打起来,惊得其他几个孩子“哗”地散了开去。
六子虽是同龄人中出了名的坏种,可身子干瘦的跟木棍一样,动真格的他哪是又高又结实、且又大他一岁的铁蛋的对手。俩人在冰上滚来爬去,几个回合六子便被铁蛋压在了身下。可这小子就有股不服输的犟劲,任凭铁蛋拳头如雨点办砸了过来,死死攥着手绢硬是不放手。
看到这情形,兔女害怕了,却又不知该咋样把他们拉开,急得直跺脚。
铁蛋娘瞅两个孩子当了真,慌得扔下手里的东西咋咋呼呼地跑了过来,可只顾着急了,一只脚刚踏到冰上,便“哎哎哎”地摔了个仰面朝天。铁蛋和六子均一走神,虽然是自己的娘,但铁蛋却把握住了这个机会,一把抓住了手绢的一角,猛地一扯,谁知“嗤啦”,手绢应声成了两半。
兔女惊呆了,泪珠子却加快了速度。所有人都不再吭气,铁蛋更是拿着那半块手绢愣在那里,脸上说不清是笑还是哭。倒是六子气鼓鼓地爬起来,把另一半手绢没好气地丢到铁蛋头上,冷哼了一声,拍拍屁股和他的伙伴们溜之大吉了。
这会儿铁蛋娘也“哎哟呼哟”地爬起来稳住了身子,小心翼翼地走到河中间,把呆在那儿的儿子扯了起来。“你发的哪门子疯啊?气死俺了!”她边骂边揪着儿子上了岸。
兔女这也才看清,铁蛋原来就是那个一看见她就“嘿嘿嘿”傻笑的小男孩。可这次铁蛋却笑不出了,两只手各拿着半块手绢伸到兔女面前,支支吾吾地道:“别哭了,俺,俺也不是故意的。”
兔女用一只手捂着嘴巴,另只手接过手绢,她不知该感激他还是该恨他,只是望着撕成两半的手绢剧烈地抽泣。
“唉!”铁蛋娘叹了口气蹲下身给兔女擦了擦眼泪,道,“闺女,快别哭了,赶明天俺给你弄块新的,啊。”
谁知兔女听了这话反而哭得更厉害了,铁蛋娘怎会知道这手绢对兔女来讲有多重要,她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岔开话题道:“闺女,让铁蛋帮你把衣服弄回去吧,冰这么厚,咋洗啊?一会你爹和你娘也该回来了,别怕。”
兔女突然间对铁蛋娘俩产生了一种特别的好感,止住眼泪点了点头,却发现铁蛋又冲着她“嘿嘿”傻笑起来。不过她已不再觉得厌恶,甚至还差一点就被他感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