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饕餮说着,便抬起两手,抹抹嘴角上的肉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大荒世界,伏为兽,立为精,成而为妖。
只见饕餮拍拍圆滚滚的肚子,双手叉腰,站在奢厉和博仪的中间,冲睚眦喊道,你怎么可以不讲信用?说好了是你杀,怎么让别人来杀?
你不懂。——睚眦淡淡地吐了一句,此事与你无关。
那杀了之后俺总得吃吧!——饕餮说,你若不用天玄剑再配上你那火灵,杀出的肉那能叫个味儿吗?
我只答应你跟着我品鉴豺族肉身,你怕是忘了?——睚眦高扬着声调说。
那俺也不管,总之俺跟着你,你就得用天玄剑给俺杀肉吃,要不然俺就不帮你品鉴了。——饕餮分寸不让。
别理他!——睚眦对奢厉说,快动手吧。
俺说不许动!——饕餮依然叉着腰,颐指气使。
奢厉只觉饕餮的头扭动灵活,向谁说话便看向谁,并不像是一个没有视力的兽,定睛一看,在饕餮朝着他的侧面,在饕餮叉着腰露出的腋下,正有一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奢厉只得看看饕餮,再看看睚眦,不知道该听谁的。
我在寒潭缠腰草中救你一命,你个弑父凶兽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睚眦见饕餮搅局,只得出狠话喝斥于他。
说我弑父凶兽,没有我,你能识破豺族的乔装吗?不知道得枉杀多少冤兽?你个灭族狂魔!——饕餮也上前一步回敬于睚眦。
于是,睚眦与饕餮两兽便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见此形状,奢厉无奈且无助地看了与他同命相怜的博怡一眼。
哪知博怡正冲他使眼色,示意他赶快逃跑。
奢厉当然知道见空就跑,但是他心知睚眦的厉害,而且自己的腰与腿也确实疼痛无力,于是只是挣扎两下,并不曾移动半步。
博怡偷偷起身,借着饕餮身体的掩护,奔到奢厉面前,扶起他便走。
奢厉顿感一阵暖意涌上心头,无论能否逃离成功,但是博怡这份情意却令他备感意外。
奢厉边走,边回想起之前的种种。
村中遍布羊族,他和父亲作为异族本就难以立足,再加上父亲脖下痈肿,更受排斥。平日里走在街上,后面都会跟一群小童兽编排耻笑于他,扔石子算轻,拿角抵他算重。他想和其他兽精一般学习斗术,也不被允许,只得偷偷于斗门院墙外观摩。每每被发现,土蝼几个便围着他一通海揍,这也是他学会爬树的原因。而这个博怡,并不像其他羊精那么冷酷,相反,总说一些打圆场的话,让大家适时散伙。奢厉本私心想和博怡走得近些,可因为自己太显眼,异族之间本就诸多不便,再加上也不明白对方的心意,怕影响对方的处境,故也只能当作路人。
今日之事,奢厉已了然博怡的心意了,并且也把他放在心头的某个位置了。
危难并非一无是处,只因情意无孔不入。
然而情比金坚,命如草薄。
他们行走并没有多远,一双脚便横挡在了眼前。
抬头一看,睚眦正瞪圆着眼睛看着他们。
回头一看,饕餮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鱼刺剔牙。
见你们相谈甚欢,我们不便打搅,只好不告而别。——奢厉摸着头缓解尴尬。
快!杀了他们!——饕餮冲睚眦喊道。
你闭嘴!——睚眦拿剑一指饕餮。
啐!——饕餮吐了一口牙中的残渣。
我让你杀个仇人,有那么难吗?——睚眦喝问道。
他并非我的仇人,阳山中他从未欺负过我。——奢厉实话实说。
你也是,——睚眦瞪着博怡说,我让他杀你,你反倒救他,简直乱套!
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样,——博怡开口说话,我当然要救他,因为我们是唯一的朋友!
朋友?奢厉心中一怔,从小到大,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眼,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于他。这个词到底什么意思呢?也许是很美好的意思吧,因为他看到博怡的身上好像有一轮正在冉冉升起的旭日,光芒万丈。
一个词可以看到一道光,一道光可以点亮心中的大荒。
睚眦这才开始仔细端详着奢厉。他发觉这小兽精虎头豹脑,看来不是虎族即是豹族,然而其通体雪白,仅在背上长了几块圆形黑斑,这二族中有此相貌者本就稀少,再加上其双耳耳尖竟然各生出一簇一指高的似角非角的黑毛,直耸而立,煞是诡异。
如此一个异貌者,竟然在羊族立足,不但被羊族精兽欺负,而且要和羊族精兽作朋友,真让人哭笑不得。
你们是朋友吗?——睚眦问奢厉。
是,——奢厉扶着博怡的手有些用力,声音颤抖着肯定地说,我们是朋友。
不对,——睚眦反问道,朋友怎么会让你只身犯险盗灵芝?
他们是三只羊精,我是被领头的那个胁迫的。——奢厉连忙解释。
哦,原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