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季来,池塘干涸,井里滴水全无。晚上,我们到北面的小河洗澡,还没洗好,就来几个流氓地痞说此河是他们家的,洗澡得交钱,大伙说没钱,都挨打,就我没事,因为有个流氓认得我,还跟我打了个招呼,他就是p的大哥Z。后来教导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地劝我说出跟我打招呼的那个人是谁。我心想,P,我尚且得罪不起,何况他大哥,因此坚决不说,沉默到底。对学生无故被打,校方很气愤,很想将行凶者绳之以法,但由于我的不配合,此事不了了之。
昔日手下败将g骂我是个胆小鬼,见我不吭声,他得寸进尺,叫我别吃早餐了,去****喝尿得了。我当没听到,拿起床头的饭盒,倒掉里面的水,不料倒出的是尿,顿时怒火中烧,怒吼一声,朝g扑去,跟他打了起来,结果我败了,于是醒悟:自己其实很弱小,何必逞强。
明白了这一点,我不再好斗了,不,不是不再而是将其转移到学习上。可是我学习成绩很差,如何全面提高呢?我想先从政治课入手,因其考试全靠死记硬背,而我的记忆力还行,能将参考资料上所有习题的答案铭记于心,倒背如流,逢考必高分,自以为是高手,可是强中更有强中手,量子逢考必满分。我去向他请教,他把课本扔给我叫我自己看。接过他的课本,翻了几页,页页稀巴烂,惨不忍睹。我说书都烂成这样,还看什么呀?他说翻烂背完就不用看了。我张大嘴巴说不出话。合上课本时,看到封面上有行刚笔字:为人类解放事业(**事业)贡献毕生精力;归还课本时,看到桌面上摆着两本巨著:《******选集》、《**宣言》。我不由地感叹:主义上身,心怀世界,抱负远大啊!量子似乎会读心术,知我心之所想,而面露得意之色,重现狂热年代之精神特色,因此与其说是抱负,还不如说是遗毒。
那些来自量子父亲的主义书籍,封面泛黄得像尿渍,里面页页洁白如玉,像刚从印刷厂出来。量子将主义书置于显眼的地方以便吸引老师的眼球,如愿以尝地换来老师的赞扬,尽管此类赞扬极其空洞,量子却很受用。唯有空洞才能催生身心的膨胀,以至心怀世界,这就是量子喜欢革命领袖的豪言壮语且乐于人前朗诵的原因,不论是读的还是听的所沉迷的不过是一种空洞而狂热的豪迈感,不能也不必深究其意义,因为意义一明晰,人必会清醒,清醒之人哪还会有狂热,此是不能;还有可能压根儿无意义,究也是白究,此是不必。
主义曾经泛滥成灾、变异贬值,仿佛通货膨胀,蚕食了我们的血汗、我们的青春,最终一文不值,被遗弃,或许不是被遗弃,而是进入历史博物馆供人凭吊,千百年后变成古董而身价百倍也未可知。但我的目光没那么长远,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听说有车子被偷,我就担心,赶紧往停车房里跑,见车子还在,才放心。
几乎每个学生都有自行车,车子堆满了停车房。由于管理不善,丢车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学生不满。校长头痛,痛了三天,第四天才好,因为当天停车房里的车子仅剩一辆,其余的不翼而飞了。学生一片哗然。校长立刻宣布:“近期严抓无证车,校内车辆已被派出所扣押,有证的可以凭证取回,无证的被没收,希望大家支持、配合严打行动。作为一校之长,我给大家做个表率,这是我的车证,仅存的那辆是我的。”
派出所设于乡政府内,一所房子几个民警,兼交警,扣来的车堆满政府大院,有证领走的少之又少,几成政府待处理财产。
对车子被扣,舅舅不在乎。他说那辆车没证,没收就没收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儿还有一辆你拿去用吧。我说好的。那天是周末,我骑上车回家,一路大起大落,爬坡热得冒汗,下坡冷得刺骨,季节在我身上转换,我穿越冷热轮回,回到温暖如春的家。
“看你,这么冷的天穿得这么少,难怪经常感冒、咳嗽。”母亲不说还好,一说我喉咙就痒得难受,忍不住咳嗽。“看看你,老毛病又犯了,来含一粒罗汉果,过会就好。”母亲边说边拿罗汉果给我。
父亲山里归来,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内心的忧伤。只因,放牧于山中的牛群死的死,伤的伤,数量锐减,致富的希望刚升起又落空。母亲唠唠叨叨,埋怨道:“早就叫你卖掉了,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好,牛越来越少,钱没赚到,反而损失了不少。”
“哎,咋知道会这样呢?”
“你这猪脑袋,除了会吃,还会什么?”
母亲时常把父亲贬得一文不值,但是假如别人也这样贬损父亲,母亲就恼火。章伯曾背后说我父亲蠢如猪笨如牛,母亲听到了,憎恨即起,落地生根,盘踞心中,时间都无法冲淡,纵使章伯病逝多年,母亲对他的憎恨丝毫不减。由此可见,一个人可以自嘲,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容忍别人的嘲笑。
我问父亲咱家的牛咋成这样。父亲说牛不好养,关起来,它郁闷,乱捣鼓,捣破牛棚;放入山里又不安份,草吃腻了想换换口味,溜下山偷吃庄稼,要是被人逮着就麻烦了;安份下来的又祸不单行,有的掉下山谷摔死,有的被捕兽夹弄残,有的被人砍伤————估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