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后的一个早晨,杨龙菲从昏厥中慢慢醒了过来。
见自己正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杨龙菲突然感到有些干呕,总感觉有一股喷泉要从自己脖子里喷涌出来,但他却没有力气站起来吐个痛快,只能无力地凿着厚厚的床板。
王芳刚好路过高雅的办公室,她正要去给伤员换药,听到屋里传来响声后便跑了进来,见杨龙菲正睁着炯炯大眼等着天花板,似乎恢复了精神,便惊喜地试探道:“杨团长,你醒啦?好点儿了吗?”
杨龙菲根本没有搭理她,而是开始地撕扯起了身上缠着的绷带,扯不下来就用牙咬,眨眼间好几张崭新的绷带就被他咬成了一条有一条不均匀的破布。
一旁的王芳吓坏了,看着杨龙菲好似失去了理智,便赶忙上前阻拦:“杨团长,别这样,绷带不能拽,拽掉的话你的伤口会破裂的。”
杨龙菲才不管自己的伤口会不会破裂,他是不会把医生的话当真的。但自己毕竟还是个身负重伤的病人,在王芳的极力阻止下,杨龙菲火了,他的驴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一把推开了王芳,边扯绷带便怒吼道:“把你们院长给老子找来,让他把我这一身糙布给我摘了!”
王芳倒在一边,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吼声惊动了正在院子里散步的高雅,她立刻冲进宿舍,看见宿舍一片狼藉,就连棉被和药盘都撒在了地上。她又看了看一旁倒在地上悄悄抹泪的王芳,便赶紧俯身扶起了她。
谁料杨龙菲却又摔倒在了地上,便往门口爬边痛苦地喊着:“你们院长人呢……把你们院长给我找来,摘了这身糙布,放、放老子出去……”他的双手拼命地抓向前方,仿佛办公室门口便是美丽的天堂。
那吼声既吓人又凄凉,一个斩敌无数的铁汉在此时竟发出如此凄惨而又无助的哀嚎,高雅感到无比痛心,她的心好似杨龙菲的嚎叫声一样,感到无比的无助。她刚要去搀扶在地上攀爬的杨龙菲起来,却被对方无情地推到了一边。高雅实在搞不明白杨龙菲为什么会反应这么激烈,见杨龙菲丝毫没有要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她踌躇了一会儿后便一个直直的耳光打了过去,重重地抽到了杨龙菲的脸上,杨龙菲这才安静下来。
从未挨过一次打的杨龙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懵了,他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刚要抬脸骂人,却看见了一张满面泪水却又熟悉的脸庞。
杨龙菲小心地问了一句:“你是谁?我们见过吗?”
高雅二话不说又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愤怒地骂道:“你说我是谁?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我们见没见过?你这个良心被狗吃了的负心汉,我等了你十年,你负伤后我给你做的手术,每天我亲自给你做护理,晚上亲自给你掖被子。在莫斯科火车站上说要娶我,我说我要嫁给你,可你呢?你醒来之后就好坏不分,像头狼似的一通乱咬,还把我推到地上,你就是一个混蛋!”
杨龙菲感到眼眶湿漉漉的,他的嘴唇颤抖着打出了两个字来:“高雅……”
高雅伤心地把脸扭到一边,捂着嘴无声地哭了起来。杨龙菲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就你高尚,你爱国,我都以为你早就死了呢!36年我回国之后就开始找你,中央军校找不着又去留守处那儿打听,最后又去了上海找杨伯伯。听说你在长沙,我又赶紧坐火车到了长沙,到了那之后又听说你去了东北,好不容易打听到你们团的番号,你又带着部队去了上海。我绕了大半个中国,长途跋涉为的就是找到你。刚到上海就听说火车站和码头被封锁了,在火车倒回东北的时候又撞上了****和日军在火车站打破袭战,我们只能被迫中途下车,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关于你的消息了。杨龙菲,你的心好狠啊,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找你,你为什么一封信都不写,哪怕你给我打个电话也行啊!”
“我,我不知道你已经回国了,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杨龙菲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低。
高雅突然搂住了杨龙菲的脖子,痛哭起来:“我恨你撇下了我十年不管我,让我一个女人在全中国翻山越岭地找你,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吗?我给伤员做手术的时候都会想到你。我常常会在冥冥之中看到你走到我面前,好像魂魄一样飘扬不定,你给我说……说你受伤却没有地方医治,你说你牺牲了**却得不到归宿,我想到过自杀,想到过随你而去,与其在这个乱世等待一个可能已经不存在的人,还不如死了清净。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还活着,还活的这么好,这么好……你答应我,十年你让我等了,我毫无怨言,我求你不要再让我等你十年。如果你在这十年里没有变心,我希望你履行你在莫斯科火车站给我说的那句话,能够用剩余的时间好好爱我,保护我,好吗……”
杨龙菲忍住剧痛撕扯掉了胳膊上的绷带,绷带上沾满了黄色的创伤药,露出了满是疮疤,无比狰狞的右臂,无力地搂住高雅的小腰,嘴角凑到高雅耳边:“扶我起来……”
高雅“噢”了一声后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