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缙对张儒亭只是微一拱手还礼,脸上笑意也是很浅,张儒亭丝毫不敢介意对方的态度,相比于刘国缙和他背后的势力,张家所谓的东厂和官场中的势力简直不值一提,在刘国缙面前,他就是辽阳的一个土乡绅而已。
“弟已经与姚大人说妥,诸事均按前议来行。”刘国缙等张儒亭坐下后,继续刚刚的话题,他脸上是淡淡的微笑,说了一句后,就看向自己左手边的户部督饷郎中傅国。
傅国道:“学生这里当然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是经略处恐怕难以遮掩过去。”
“此事易办。”刘国缙挑眉道:“熊飞白不过追着学生当日招募兵马一事不放,现在这件事已经有了眉目,姚大人前来,上下均看到兵马后,经略那边自然无话可说。”
刘国缙领银二十万,到现在其实没招到任何兵马,银子当然是大半拿出来分用,凭他一个人还吞不下这么许多,辽东官场几乎人人有份,文武均有,傅国当然也分到不少,现在刘国缙借着姚宗文的东风,再次请拨粮饷,傅国知道这事背后涉及的人很多,自己答应了有好处,不答应就会有旋踵之祸,当下盘算一番,答道:“六万本色一时不措手,六万折色学生可以即刻批下来,老前辈还是要和经略说妥,不然终归会有麻烦。”
刘国缙淡淡道:“经略去职就好办了。”
高出和胡嘉栋均为监军,熊廷弼对他几人其实还算客气,平时也算倚重,听着刘国缙这话,两人均是捧起茶碗,假作喝茶,并不言语,傅国亦是低头,心中对刘国缙的话不以为然。
熊廷弼等于是只身入危城,在辽阳和沈阳各地威望极高,不仅是普通百姓,士绅和官员中也有不少推崇老熊的,要紧的是皇帝很看重熊廷弼,弹劾的奏章一律留中不发,这样的情形下和熊廷弼碰,简直是鸡蛋碰石头。
“诸公此时想来觉得此事不易,然则凡事先立下宗旨,慢慢施行,终归有成功的一日。”刘国缙看看张儒亭,笑道:“那督司韩旭不法之事,就是可以拿来做文章。还有滥用刑罚,擅杀大将,营伍不整,浪费国帑粮饷诸事,慢慢一宗宗的拿出来说,若再有失地之事,那便更易着手了。”
各人这才知道,刘国缙等人果然已经下定决心,所说各事当然全部是无稽之谈,但积骨销毁,众口烁金,东林党在朝中有很多言官,弹章连上的话,很难说皇帝会不会变心。
刘国缙又道:“今上自今春以来,传太医的次数颇多,毕竟是有寿数的人了,自来古稀天子稀有,今上年近花甲了。”
这消息当然是轰动性的,在场的人都猛然抬起了头。
刘国缙人虽在辽东,消息却是直通京城,这一点来说一般的官绅绝没有办法和此人相比,刘国缙不仅有辽东李家的支持,同时还是东林党的一份子,以现在的各党势力来看,东林势力当属第一,这消息当然是自京城而来,刘国缙没有说透,但话里的意思很简单,当今皇帝年近花甲,而且自中年以后身体就并不算好,现在圣寿近花甲,传太医的次数多就代表身体每况愈下,恐怕撑不了多久。
若是今上一去,皇太子却是东林力保过的,太子一登基,楚党浙党全得玩完。
一朝天子一朝臣,万历皇帝能掌握好各党间的平衡,比如大学士首辅用浙党的方从哲,吏部尚书却用与东林靠的很近的周嘉谟,御史和给事中又是楚党和浙党东林各党并用,不教一家独大,太子常年在东宫,帝王心术要想掌握的好总需一定时日,混乱之时最易混水摸鱼,比起政争乱斗来,东林党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万历二十一年时东林党赵南星第一次出手就打的齐党楚党一头包,现在东林势力更大,刘国缙的底气便是由此而来。
“那这都司韩旭擅杀百姓抢掠民财一事,当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不错,但这事要有实据才行。”
刘国缙看向张儒亭,说道:“老兄操办此事,到底进展的如何了?”
张儒亭过来原本是商量一起去接钦差的事,没想到这里有刘国缙在,而且韩旭一事这几个人看的这般紧要,这事他一直放给石新去办,自己没有太放在心上,此时心中一阵慌乱,只脸上还是一派镇定,想了想便答说道:“物证怕是很难,人证有韩旭的一个部下,当日一起动手,人已经到了辽阳,我已经派人去接,待接到我府中便来知会各位大人知道。”
“人直接送到学生的下处吧,那里人手多,不怕出什么意外。”刘国缙眉毛皱了一下,他对张儒亭到底不大放心,眼下辽阳官场的风声其实就是他放出去的,连弹劾韩旭的奏章他已经吩咐人写好了,只待证人到手立刻拜发,主要弹劾的是熊廷弼,韩旭只是个引子,但这引子也是十分要紧。
众人这时站起身来,刘国缙笑道:“学生等人就不要跑三十里那么远,相交贵在知心,待明日到接官亭去接钦差便是。”
胡嘉栋这时道:“昨日阎鸣泰找到学生闲谈,说是各人看不惯经略,一心赶他去位,他担忧熊经略一走,辽事又要败坏,东虏一来,恐怕大家均要负失土之责。”
“他懂什么,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