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怜没料到自己随手一掷威力强劲至斯,也觉诧异。回望梁萧,见他含笑点头,风怜胆气倍增,向塔下高叫:“谁再胡言乱语,姑奶奶打烂他的狗嘴。”塔下静了一静,群豪骂声又起,这一回更是猥琐下流。风怜气极,抓起檐瓦,没头没脑地向塔下掷去,她这些日子随梁萧苦练内功已有小成,虽不能收发自如,但手劲奇大又是居高临下,一时间,只听塔下痛叫声迭起。群豪扶着伤者狼狈后退,直到风怜再也掷打不着。
花镜圆看得有趣捂嘴偷笑,忽听夜风中送来一阵鸣金溅玉似的马蹄声,顷刻到了塔前,忽听一人叫道:“梁萧在么?”花镜圆喜道:“秦伯伯!”梁萧陡然睁开双目,拂袖起身,长笑道:“秦天王,久违了!”这一声用上内功,雄浑悠长,直如虎啸龙吟,大半个开封古城都能听见。群豪正要重开骂局,被这叫声一镇,各各噤声,一时悄然。
秦伯符朗声道:“梁萧,你也算是一世之雄,与小孩儿为难,不嫌害臊吗?”梁萧道:“我但求亲见晓霜一面,别无他想。”秦伯符哼了一声,说道:“既要求见姊姊,为什么又拿弟弟做人质?”梁萧道:“那又如何?难不成要我硬闯天机宫吗?”他顿了一顿,又道,“天王风采气度素来令我敬服。当年百丈坪上,阁下援手之德,梁萧也是铭感于心。如今天机宫与我恩断义绝,誓不并立,花无媸心机深沉,诡计百出,若不使出这个法子,只怕我今生今世也见不着晓霜一面。倘若晓霜亲来,身子无恙,我梁萧对天立誓,不但交回花镜圆,而且从此远走西域,终生不履中土!”
风怜听柳莺莺说起过往事,知道梁萧此次返回中原全为这个花晓霜。风怜千方百计随他前来,一半固是余情难了,另一半却也为了瞧瞧那花晓霜的样貌。她心底总是存有几分侥幸,忖想柳莺莺人才武功举世无匹,梁萧倘若倾心于她,自己倒也死心,那花晓霜却未必就有这份姿容才具。风怜自忖使些手段未始不能和她争个高低。故而听得梁萧这番言语,胸中酸溜溜的,好生不是滋味。
忽听一声清啸,塔下一道黑影冲天而起,不走塔门,双手勾着塔外飞檐,一起一落,顷刻掠上六层。
风怜吃了一惊,她手中恰有一块檐瓦,想也不想,大力掷出。那黑影却不躲闪,右掌一翻,那檐瓦嗖地原路返转,势大力沉,快了一倍不止。风怜猝不及防,不知如何应付,但听耳边嗤的一声,檐瓦四分五裂落在脚前。回头一瞧,梁萧袖手而立,淡然道:“让他上来。”话音方落,一股惊风挟着雨点从窗外扑将进来,风怜眼前一花,房中多了一个黑袍黄面的瘦削老者,花镜圆欢然道:“秦伯伯,你好啊!”老者瞪他一眼,怒道:“好个屁?你偷了神鹰令瞎跑还有脸叫我?”花镜圆羞恼交迸,悻悻低下头去。
梁萧躬身施礼道:“多年不见,秦天王的武功愈发精纯了。”秦伯符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皱眉道:“你倒是贵人多劳苍老了许多。”梁萧苦笑道:“不才落泊经年,自然老得快些。”花镜圆见二人相对唏嘘,不似敌人倒像朋友,心下甚奇,问道:“秦伯伯,你认识他么?他是谁呀?他说我有个姊姊,怎么没听爹妈说过?”他连珠炮似地将心底的疑问说出来,但秦伯符恼他盗走“神鹰令”,四处招摇引来天大麻烦,只白他一眼并不回答,对梁萧说道:“无论如何,你拿这小孩儿当人质大大不对。”
梁萧微微一笑,说道:“秦天王不必多言是非。晓霜不来,我绝不会放人。”秦伯符浓眉拧起,口唇微微翕动,过得半晌,缓缓道:“如此看来,唯有一战了。”梁萧叹道:“秦天王,若非得已,我不愿和你动手。”秦伯符把袖一拂,怒道:“这些子都是废话。你若当真好心,就把孩子还我。”
梁萧见他言辞决绝不禁心生疑窦,笑道:“天王这是何苦?只须晓霜亲至,我不仅立时放人,抑且负荆请罪,绝无二言……”秦伯符双眉一挑,喝道:“那么闲话少说,接掌吧。”双掌一错拍向梁萧。梁萧微微一笑,双掌并出。四掌相接均无声息,突然之间,秦伯符身子一晃倒退两步,黄脸上腾起一抹火红,吐了一口气,身子鼓涨起来,好似长大一倍,双足倒踩九宫,步履滞涩。
原来秦伯符一招不胜,竟将“巨灵玄功”运到十足,如今双方身处斗室,一旦用上全力,三招两式,立分生死。梁萧心上疑云大起,高叫:“且慢,秦天王,我若要凭恃武力,早已闯入天机宫,何须拿这小孩儿做人质?”秦伯符望着他默不作声,双袖依旧鼓荡,但目光闪烁已不如适才凌厉。
二人对峙片刻,忽听一声长啸划破长空,夹杂天上霹雳甚是震人心魄。对敌二人均是一呆,秦伯符目有喜色。只听啸声渐响,苍劲悠长,恰似一条怒龙摇头弄尾地奔腾而来,初时尚在数里开外,片时已至塔下,忽高忽低,扶摇而起,瞬间逼近塔顶。
梁萧峻声道:“风怜,看住孩子。”风怜见他神色凝重,迥异平时,一怔道:“好!”话音未落,一团白影从楼梯口蹿将出来,梁萧马步陡沉,右掌圈转,使上“碧海惊涛掌”中的“涡旋劲”,“滔天”则从左掌吐出,这一圈一吐寓攻于守,威力绝大。白影与他一撞,满室狂风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