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园,顾名思义,乃是以茶树形成的集中种植圈,可实际毛有财和高达要去的茶园,只是挂了个茶园的名头,不过是东方红国营农场中辟出的一溜五亩余见方的红泥地,因为这种砖红壤最适合种植茶树,且极其适合那种称作五月橘的茶树。
亩余的茶树自然算不上茶园,而之所以得此名称,自然是有其根由,其实说穿了还是起了五十年代的那次全国大折腾,农业普遍放卫星,这茶叶自然也逃不了,又因着这五月橘泡出来的茶水甘甜清冽,芳香宜人,虽非传世明种,却也自成风范,当时便向上面“进贡”了此种茶。本来茶叶之类的不似水稻、小麦等主粮,要上交大量农业税,也就用不着放卫星。
可就是这一“上贡”,就上出麻烦了,上面盯着要,下面也就得拼命爆了,因次,萧山县的三个国营农场中,另外两个便专门辟出了大量农田,种了五月橘,而这东方红,为了做戏全套,也弄出这五亩余,号为茶园,做做样子。
二十多年过去了,原先的两个辟出大量农田种植五月橘的国营农场早已铲除了茶树,改种主粮,偏偏这只种了一溜地的东方红的五月橘给留下来了,而茶园这个特有的称谓也保留下来了。
不过,萧山县当然不止这一处茶园,除了国营农场以外,不少公社当时也辟出了不少农田种茶,因此,才有了先前高达抱怨的“农场不少,茶园扎堆”,而不知何文远口中的“茶园”意指何方了。
五月橘茶枝细长,色呈深褐。叶片状如切片的薄橘,又因一年两熟,春秋收获。且在五月最是繁密,因此得名五月橘。眼下已将入九月。离五月橘的二次收获还有月余,可此时,这亩余五月橘已然出落得宛若盛装打扮的少女,火红火红的一片,薄薄的金阳下,照出霞光万道。
便是毛有财和高达这两位粗人到得此处,心神也不禁一振,眯着双眼。贪婪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致。
沙沙,沙沙,茶园方圆百十米再无人烟,亦无声音,此时,便只有两人踩在厚厚的落叶松上,发出了响动,林密人远,宛若进了幽寂深山。
两人刚走到茶园边上,便见茶园东面的行子里转出一个人来。不是方才来叫二人的何文远又是何人?
何文远见了二人也不说话,转头就走,毛有财和高达对视一眼。赶紧迈动步子,跟了上去。
转进行子不过数十步,视线陡然一开,但见茶园深处,竟有一溜空地,空地上设着石桌石凳,石桌上摆着一应茶具,一位面容清瘦的中年,正端坐桌边。安静地饮茶。
淡淡水汽,发散开来。漂浮在这如火的五月橘总,再镀上一层金辉。飘渺和热烈便融为一体。
四下静寂,四人无声,金阳将晚,晚风骤生,簌簌几声响,挂在枝头的五月橘仿佛化作万千的铃铛。
“坐!”卫齐名放下了茶杯。
毛有财和卫齐名相交多年,二人之间早没了礼节,迈动长腿,两步就到了近前,一屁股就坐上了石凳,还自顾自地端起砂壶给先给卫齐名续上一杯,接着,便又倒了两杯,笑道:“高达,过来坐啊,怎么,卫书记的话,在你这儿都不好使了。”
高达微愕,赶紧紧走几步,先冲卫齐名微微鞠躬,复又坐了下来。
毛有财嘿嘿一笑,接道:“书记,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吩咐,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火里去,我和高兄弟,绝不皱下眉头。”
卫齐名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一对狭窄的眸子,掉转过来,深深看了毛有财一眼,募地,心中竟生出了哀叹,昔日的老兄弟,猛冲猛打、赴汤蹈火的毛大炮,都生出了心机,生出了胆怯,呵呵.............
毛有财被卫齐名盯得骨子里打了个激灵,知道自己的算计,被老大哥识破了,老脸一阵阵发烧,再也装不出先前的豪迈!
“卫书记,有什么事儿,您指示就是,我高达别的本事没有,执行组织命令,那是绝不打半点儿折扣!”
高达虽不聪明,却也不笨,他的顶头上司宋运通虽是卫齐名的马前卒,可他却是没多少机会接触接近卫齐名,而今次,竟被叫到这个从来未曾到过的地方,若不是卫齐名有特别任务要交待的,高达是打死也不会相信。
卫齐名拍拍高达的肩膀,轻声道:“小高不错!”
“谢谢书记,谢谢书记!”便是这一声轻飘飘的夸奖,就让高达激动得热血沸腾。
卫齐名摆摆手,说道:“我也是听说你们两个在办公室内拍桌子,砸椅子,才特意让文远叫你们过来的。没别的事儿,就是为你们宽宽心,要服从组织的决议,绝不能因为一时不理解,就对组织心生怨恨,说些不该说的话,做些不该做的事,那样很不好!”
毛有财和高达一对眼,皆发现对方眼中一片茫然。
卫齐名接道:“行了,你们两个也是老同志了,思想本来就应该过关,我这当家人都亲自来做工作了,你们要好好表现,切莫让组织失望啊,对了,薛县长近来要下去看看,熟悉熟悉萧山县的情况,你们二位可要好好表现,别再在工作中出现什么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