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繁星闪烁,如水倾泻,洒落片片银辉。
山风呼啸,偶有夹杂几许兽吼虫鸣,这分外清冷寂静之中,一点灯火燃起,暖意升腾。
一道灰衫身影坐在茅屋下,仰望着天穹闪烁星辰,不禁喃喃道:
“我孟浮当真要在这魔门中做一辈子的杂役,无法成为这漫漫修道者中的一员吗?”
灰衫少年握紧了拳头,尚显稚嫩的面庞却露出了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
孟浮自打记事起,便是在这名为“玄魔宗”的魔门中做一名杂役,整日劈柴挑水、烧火做饭,各种各样的粗活无一落下,令得他每到晚间,总是腿脚酸软,腰肢疼痛不堪。
身在玄魔宗这一修道者门派中,当杂役虽说辛苦,但通过一套宗门发放、自小习练的吐纳法诀,孟浮倒也能维持身体不衰,反倒是随着年岁渐长,气力大上不少,显得颇为强健。
他浓眉大眼,令其平凡无奇的面容也添了几分光彩,只是此时思及自己的杂役身份,不由得眉头紧皱。
修道者在这方天地间,乃是极为强大的存在,甚至据说修为高深者,排山倒海,追日逐月也不在话下。
孟浮曾亲眼见识过宗门弟子御剑飞行的身姿,对方与他的年纪相差不大,却已然拥有了这般凡人眼中堪称仙术的本领,自然令孟浮羡慕不已。
不过杂役乃是玄魔宗中最为卑贱的存在,即使是一名弟子都可以对其生杀予夺,孟浮凭着多了几分小心思,倒也不曾触怒哪名弟子,或者说,身为修道者中的一员,本就不曾将这些杂役放在眼中,又怎会多此一举呢?
悄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孟浮心道:“听这些修道弟子说,若要修道,首先看重的便是资质问题,能否洞开灵窍,开了几窍,便是成为修道者的关键。”
他隐约记得,自己乃是七岁入宗,同行的孩童早已分散开来,只是其中几人,却摇身一变成了宗门弟子,偶然听闻的“五灵窍”、“七灵窍”的议论声,想来便是那几人的资质。
虽不知那宗门长老是如何知晓这批孩童的资质水准,但孟浮随着年纪渐长,也就明白了自己未能成为修道者,便是资质不足的缘故。
“资质乃是天授,又如何能够改变?如此一来,岂不是说我永无可能修道,要在这玄魔宗内蹉跎一生?甚至若是年老体衰,无法打杂,还面临着被赶出宗门的危险……”
孟浮沉默良久,终还是无奈一叹,纵使他心里不甘,又能如何?见过了身边杂役被活活鞭笞至死的场景,见过了年老杂役被赶出宗门时萧瑟的背影,见过了那一张张卑微而谄媚的笑脸,又怎能无动于衷?
仰起头来,漫天的繁星数不胜数,却极为渺小。孟浮心想,自己或许便如那繁星中的微尘,即便是殒灭其中,怕也是无人知晓,无人担忧。
正自愣神间,忽然,一道璀璨的银芒在视线中出现,仿佛自天际投来的星辰,直直地坠落凡间!
孟浮心中震骇,只因这银芒的去处,正是自己的方向!
手脚僵硬,素来灵活的身子,眼下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银芒离自己越来越近,瞳孔之中,银芒呼啸而来,没入他的身体,而孟浮的脑海则轰鸣一声,紧接着他身子向后一倒,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
烛火微微跳动,少年清澈如溪水的眸中渐渐有情绪变幻不定,时而欣喜,时而惘然,时而愤怒,时而遗憾……
这交织如麻的种种情绪逐一显露,约莫半盏茶光景,所有的情绪渐渐沉淀下去,眸子里第一次显露出少年人所欠缺的沧桑意味。
“八百载岁月变幻,如今,我孟浮,又回来了!”
灰衫少年神情平静,可那眼底闪烁的复杂情绪,以及骤然显得成熟许多的面容,却已然显明了,眼下这个孟浮,绝非原来那名青稚少年!
“重生……没想到真的有这种事?神魂流转,竟是回到了少年时期,而仿若刻印在神魂中那足足八百载的经历,又是清晰可辨,这么说,我真的重生了!”
孟浮低声喃喃,在这个修道者为尊的世界中,他虽说不能理解那些玄妙的神通,但使一个人重生到八百年前这等境遇,无疑是惊世骇俗的,若是宣扬出去,却不知要引起多少人的觊觎和贪婪。
神魂中那浩瀚如星海的记忆还在缓缓地被他读取,孟浮两世为人,表现在外的气质立时大变,而心中的震动,也在许久后才平静下来。
他攥紧了拳头,虽说眼下所获得的记忆不过是沧海一粟,但孟浮却知晓自己的前生并不一般。否则,又何以能够存活八百载,甚至重生,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
“既是如此,那么这一生,一定要步步为营……”孟浮暗暗下了决心,仿佛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回响在脑海中:“那七座天穹星阁,我孟浮誓要登临其巅!”
一道道身影在心中闪过,或是桀骜不驯,或是楚楚动人,或是温和可亲,或是眦睚必报……这些身影,是孟浮前生的伙伴、对手,甚至是亲人。而如今的他,再度回忆起,却有种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