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深谷幽,白云缭绕,碧波漪澜,清澈幽深。
崖下,花木茂盛,空气是洁净、清爽的馨香,沁人心脾,梳人灵魂。潭水澄蓝澈底,环绕着前方的峭壁,在下方仰视刚刚的悬崖,危峰兀立,白雾迷蒙中,犹如高耸入云般。楚宫央真的难以想象方才自己和言子玉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
不过这崖底的景色倒是美丽,花香扑鼻,彩蝶翩翩相逐,悬崖峭壁的壮丽雄伟与水秀草青的秀美空灵相融合,伴着鸟儿叽喳的旋律,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楚宫央仰躺在潭边的石头上,双手互交为枕,翘着二郎腿,甚是悠闲,看着四周景色,嘴里不禁感叹:“这地方真美,要是永远可以生活在这里该多好,我从小到大就没什么远大抱负,就想着能和自己的亲人朋友过着平淡快乐的日子。”
她的语气中满含憧憬与向往,却又有着对这份不切实际之心愿的无奈。
言子玉取出腰间的竹箫,仔细擦拭着,听了楚宫央这话,擦箫的手顿了顿,平淡?快乐?哼,那么简单的愿望,为什么对他们而言,却是那么...遥不可及的梦。
他继续擦着箫,平静却毫不留情的述说着现实:“如此乱世,还有这等世外桃源,也是难得,只可惜,这份安逸只能在太平盛世才能享受的到。”
楚宫央歪过头,避开了双腿挡住的视线,看着对面的白衣男子:“你也不例外吗?”
她以为他仅仅只是个大夫,只需在落玉楼中治病救人。
言子玉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波光宛转,辽远而澄明:“我凭什么例外,生逢乱世,谁又能置身事外,独享安逸。”
楚宫央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但心中却百感交集,如波涛翻滚,难以停歇。
少顷,楚宫央坐起身,声音萧索:“人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那么多百姓,功德无量,好人有好报,总会得到上天眷待的。”不像我,就算是死了,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言子玉神色淡淡,声音异常缥缈:“这世间,有些事、有些人,并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样完美。”
那一刻,楚宫央错觉眼前男子比自己还要孤寂。
草叶芳香,花飘满天,楚宫央伸出手,接住那已经凋零的迎春花花瓣,即使败落了,依旧端庄秀丽,气质非凡。
漫天纷飞的花瓣下,箫声如丝丝细雨,润瑞着苍茫大地,起落转折间,缥缈凄怨,饱含着思念与挣扎。
楚宫央凝视着盘膝而坐的吹箫人,那背影,为何这般清绝孤傲?那箫音,为何这般惆怅哀伤?
一曲吹罢,言子玉执箫的手却依旧没有放下。
楚宫央的思绪还没有脱离箫声,仰视天空的眼却已然湿润,在西商草原,信天奉天,他们相信死去的亲人会魂归苍天,也许会化为风,也许会化为云,永远守护着草原儿女。
江南虽秀丽绝伦,但终不及草原的辽阔。
皇宫虽富丽堂皇,却终归不是自己的故乡。
生或死,都是可以选择的,偏偏那无法抗拒的命运让你无从选择,唯一能做的,是背负着它带给你的伤、你的痛,却依旧强颜欢笑的往前走。
楚宫央从不相信什么苍天,从不相信什么命运,当她被说成是“天降异数,祸水红颜”时,她抗争,当她喝下换颜水时,她却服从了。
当她抛去清城的身份,为了一个复仇梦踏进祁国皇宫时,她又别无选择了。
那是整个西商的兴亡,而她,义无反顾,理当去担起那份责任。
“想家了?”男子冷淡的询问声音将楚宫央的思绪带回来,她看着男子,却未做回答。
言子玉长身玉立,负手站在潭边的石头上,白袍猎猎,月华如水,净的耀目,仿佛是这浊世中唯一的纯净,黛洗般的青丝随风飘舞,洒脱而不羁。
“你该知足。”
楚宫央疑惑。
“你还有家可想,而这世上很多人,连一丝一毫的念想都没有。”
楚宫央心头一震,一丝一毫的念想...都没有...
那样绝望的人生,那样绝望的世界,又是怎样的绝望而活?
他的曲中尽是悲沉,听者亦为之所动,他心里的伤痛呢?他也一样思念亲人,那绝望,是在说他自己吗?
“即使堕入再绝望的境地,可我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男子转过头,笑着对她说,可楚宫央分明看到那笑容背后隐藏的苦痛。
楚宫央利落的站起身,阳光很暖,醉人的温暖,可以晒干眼泪的暖。
女子笑魇如花,酒窝盎然,将刚刚的悲伤尽数掩去:“你说的对,我信你的!”
男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信我?连我自己都不信自己了,居然,还有人信我?呵呵。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一条蜿蜒小道儿步行上山,楚宫央在后面问前面的人:“喂,小连,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脚步顿了一下,随后道:“我叫言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