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捧着我没吃的方便面,拿着塑料小勺子,稀里呼噜地吃着,他擦擦汗:“咋了,做啥梦?”
我闭着眼睛,脑仁发疼,喃喃说:“我也记不住了,光怪陆离,乱七八糟的。我睡会儿,你别打扰我。”
这一觉也不知睡到什么时候,等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广场上亮起了灯。灯光中能看到地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雪,泛着黄色的光。
看着这层雪,我忽然心头漾起一丝异样,就在梦里,很深很深的梦里,我曾经梦见过自己冻死在雪地里。那个梦已经离我很远了,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做的,像是发生在童年。
我怔怔地出神,李伟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我的旁边:“好点了吗?”
我点点头。李伟道:“稻子,你听。”
广场很远的地方,传来隐隐的音乐声,非常悦耳。我听了听,有了精神,咳嗽一声说:“是刘海砍柴。”
声音传来,一个女人唱着:“我把你比牛郎,不差毫分哪……”一个男人随即唱着:“那我就比不上罗!”
我和李伟都笑了。李伟擦擦眼睛说:“刘海砍柴这个花鼓戏在咱们老家特别流行,我记得小时候过年过节,跟着大人们到场院里听戏,这个永远都是压轴曲目。你还记得咱们村里唱这个最好的人吗?”
我点点头:“记得,小敏嘛。”
“她嗓子特别好。”李伟说:“唱刘海砍柴特别有味,后来她早我们两三年出来打工,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我有些失神,身上不怎么冷了。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人,穿着破衣服,显得极为落魄,一脸胡子。
李伟毕恭毕敬地说:“瘸哥。”
我这才发现这人果真是个瘸子,走路一歪一歪的。瘸哥来到我的面前,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扔在我们面前。
李伟愣了:“哥,你这是干啥?”
“你们两个小伙子也不容易,刚下车什么什么都丢了,大城市里举目无亲。能住在火车站,大家都是有缘分的,互相帮助应该的。钱不多,是今天我讨的,给小罗买点药,别这么干靠。年轻人就算火力旺身体棒,也不能有病不治,容易落病根。”瘸哥说。
瘸哥扔下钱就走了。
李伟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还是好人多啊。你知道这个瘸哥是干嘛的?”
我看他,李伟道:“他白天就在天桥那边讨饭,逢人就磕头,爷爷奶奶好心人的喊着,也不容易。费劲巴拉一天讨出来的钱给咱们吃饭买药,还是好人多。”
“人要记恩。”我艰难地说。
李伟道:“你赶紧休息,我到药房给你买药去。”
吃过药,我昏昏沉沉又睡了。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听到纷纷攘攘人群炸了窝,我勉强睁开一道眼缝,看到男男女女流浪汉们往车站东面跑。
有人喊:“快,快去,地头沟那里昨晚死了两个人。”
我一听,心头颤抖,左右看看李伟不在,咬着牙强坐起来,趿拉着鞋裹上棉袄跟着他们跑。被子褥子扔在地上,那些玩意丢不了,收破烂的都不捡。
在火车站东头有个垃圾巷,巷子又脏又臭,遍地污水,巷口堆满了人,翘着脚往里看。别看那么多人,现场却鸦雀无声。
我站在人群后面,勉强看过去,巷子里躺着两个死人,身上盖着衣服。在其中一个死人的前面,蹲着一个男人,他裹着破棉袄,棉花都露出来,看起来极为寒酸。
这个人形象古怪,大冷天居然留着铮明瓦亮的光头,此时他正在做一件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紧紧握着一个死人的手,微微垂目,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做什么。
“他在超度。”旁边一个老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