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查文斌便和超子一块儿上了山,把师父和父母的坟上都插了标,上了供品,点了香纸,又取了柴刀把坟包旁边的杂草给锄了,重新挖了一次排水沟,然后便下了山。
他们还得去王庄呢,因为超子的老妈在那儿埋着。
借来村里的摩托车,他们就赶往了王庄。这是超子老妈过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何老年纪大了,超子怕他伤心,便和他老爹说好自己一个人去。
可还没走到山顶呢,超子就见着一个身着卡其色衣服的人半蹲在那儿,烧的纸钱正随着山风飘得到处都是。超子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起来了。
“爹,不是说好了不来吗?”超子快步走了过去说道。
何老的年纪大了,背也驼了,满头的白发。见超子和文斌来了,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站了起来,虽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是那红彤彤的眼圈儿早已把他出卖了。
“昨个儿夜里梦到你妈说太冷了,睡不着,一个人睡有些孤单,我一早便过来了。”何老对着爱妻的坟墓跟超子说道,他和王夫人感情一直都很好,在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中从来就没有红过脸,也难怪会梦到她。
查文斌拍了拍超子的肩膀说道:“先去祭奠你妈。何老,你过来一下,我有点事儿问你。”
在离超子有十多米的地方,查文斌说道:“昨儿夜里梦见老夫人,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何老笑笑道:“文斌,你已经看出来了吧,什么都别说了。以后我家那小子,你多看着点,这孩子心眼是好,就是脾气臭,容易犯浑。我家那老婆子说冷,还不得快点下去陪陪她,给她做个伴儿吗?我老了,看得开了,早晚的事儿,到时候还麻烦你帮我俩都葬在这儿,这儿风水好,又是你亲自选的位,我信得过你。”
查文斌有些尴尬,连连说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何老摇摇手:“我知道的,你是行家,怎么会看不出,把我叫过来也是为这事儿吧。不是老婆子要找我,而是我自己大限已到。”说完,他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给查文斌。查文斌接过来一看,那是一张省人民医院的化验单,上面清晰地写着:肝癌晚期。
“医生说还有一个月时间,我打算搬到她娘家住,到时候麻烦你给张罗张罗。”何老又看了一眼正在烧纸的何毅超说道,“先别告诉那小子,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面对死亡的来临,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心态,有恐惧,有不舍,有求生,有觅死,但像何老这样已经看淡了生死的,那是真不多。要知道两天前的晚上,他还在跟一群后生开怀畅饮,想必他是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体了的。
查文斌背过身子,眼中有了一丝涟漪,慢慢朝超子走去,嘴里喃喃说道:“还有一个月零七天。”
祭拜完王夫人,何老执意要去王庄住,还不让超子同行,他们两人只好先回了洪村。
到了第五日,卓雄带着横肉脸也风尘仆仆地从四川回来了,这四兄弟算是又聚到了一块儿。虽说这老王跟他们算不上什么铁哥们儿,但好歹也是一同出生入死的,要说这感情自然也是有的,特别是横肉脸,一回来就跟查文斌打听有没有他的消息。其间,他们也通过村里的电话让赵元宵找人打听,只说在他们走后不久,老王便被人接走了,至于去了哪儿,人怎么样,就没了下文。
超子开始带着另外两个哥们儿走街串巷地收古董,那会儿外婆的村子是他们经常要去扫荡的地方,所以我偶尔也能见着这几个从外地来的小伙子。特别是超子,看见我的时候常常会给我买些吃的,还有像钓鱼钩啊,风筝啊这类男孩子比较喜欢的玩意儿。
何老是在那天祭拜完后的一个月零七天死的,正如查文斌预测的那个日子。那一天查文斌很早便起来了,外面天还没亮,他便收拾好了东西把他们挨个儿叫醒。
那会儿超子他们在洪村已经混得很熟了,村长家的三轮挎子成了这几个当兵的最喜欢的东西,一开始老是借,后来村长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半卖半送给了他们。
那会儿刚买了挎子,查文斌便时常提出让超子载着他去王庄,说是找他父亲聊天。那会儿何老虽然已经时日不多,但精神气儿却十足,每天乐呵呵地和查文斌品茶论道,丝毫看不出重病的迹象。超子那会儿打着收废品的名义也在王庄淘到了不少宝贝,其中有一件玉器让何老鉴定后可以追溯到战国。超子认为自己的事业可以真正开始了,有了他的专业加上何老的经验,他一定会在这个行业里大获成功。
何老也很欣慰,这个顽劣惯了的儿子开始走上了正途。那会儿何老跟他说得最多的是如何做人,而不是鉴赏古董,他再三强调收到好的藏品一定要献给国家,只有在博物馆里的文物才会发挥它的最大价值。说来也怪,向来最怕老爷子烦的何毅超竟然也能捺着性子听下去,后来那件玉器也就真被他给送到了省博物馆,倒不是因为它有多珍贵,而是那是最后一件让何老鉴定的文物,超子也算是遂了老爷子的心愿。
查文斌对睡眼蒙眬的超子说:“去洗把脸,然后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