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登基以来,”雍正恨恨地道,“朕朝乾夕惕,食不甘味,寝不安眠。然内外臣工却未能向天下百姓布告朕意,反而与朕处处擎肘。即如舅舅隆科多,也持首鼠两端。远在西北的年羹尧,拥兵自重,成天哭穷要银子,作威作福!照此下去,他的战功,朕许不许还难说。只有河南的田文镜,德州的刘万和,天津的秦秀成,浙江的李卫,云南的鄂尔泰,一心推行新政!可惜文镜只知一味强做,招来天下物议,朕明知其毛病,却不能不支持他,唉!借此机会,整顿吏治,让朝廷为之一震,天下为之一清!”
大处着眼小处使诡计,虽然歹毒难测而且缺少光明正大,但十三爷冷静一琢磨也不得不承认为妙策,想不佩服都不行!听到后来心中一热,慨然道:“皇上放心,臣弟亲自提调此事。”
雍正这才开心一笑。
回到府里十三爷先召见老侍卫马志民。马志民已经五十多了,虎背熊腰外加一张佛爷脸。他早年是康熙的三等侍卫,武艺高强很受康熙喜爱,指派给年轻的允祥做侍卫头领,甚得允祥器重。后来允祥不受老皇帝待见,下人自然有轻慢之心,但马志民依旧忠心耿耿,礼数不缺。一次皇子们随康熙在木兰打围。人老了爱回忆,喜欢过去的旧人儿!康熙见到马志民突然想把他调回身边,谁都明白是一次绝佳的晋身机会。但马志民却翻身下马匍匐于地,含泪叩首道:
“臣心已属十三爷!”
再无二话。康熙沉默良久打马离去。事后打发太监送来一件黄马褂,仍旧没有任何褒奖之语。由此可见马志民的精明!平平常常一场应对,得了老皇上的意儿不说,允祥益发对他另眼相看。如果当时他蹬了十三爷另择高枝,康熙不整他个七荤八素才怪。
“老马,我得请你这头老家伙帮忙,”允祥在私下场合与马志民不分主仆,不分大小,随便开玩笑,“你体格还行不行啊?”
永远笑眯眯的马志民躬身一礼:“十三爷尽管吩咐,体格嘛?倒不敢吹牛说上山打虎,入海擒龙,但举石锁、拉强弓、两大碗老米饭加一大碗红烧肉还不在话下,吃得下拉得出。”
在大内行走多年,深知恭谨重要,主子的脸说翻就翻,比撕黄历还快,因此无论如何得宠,都必须谨守下人本分,否则不知道哪一天就掉脑袋。但允祥一向高看他,此刻屏退下人赏了个座儿,亲自给倒杯茶,坐在马志民跟前低声道:
“老马,帮我出趟密差。”
然后简单地把雍正的打算说了一遍,血滴子仨字官场的人闻之色变,深晓厉害的马志民大吃一惊,惶急地站起来道:
“十三爷,万万行不得!血滴子都是些手眼通天的人物,好多主子爷还敬三分,怕五分,羡慕二分,我在人家眼里还不如根蒿草。他们出了皇宫就敢自称千岁,出了直隶地界就敢起居八座。无法无天,插上尾巴就是驴!我无权无职如何辖制?一旦他们撒欢尥蹶子闹出格,折了我这个老货没所谓,连累您十三爷可就罪过不浅!”
明明自个儿害怕揽事,但一定拿十三爷做挡箭牌,可见马志民的地位不是白来的。心中早有定数的允祥示意他坐下,再次低声道:
“你这头老家伙话多,瞎操心什么呀!当今皇上英明神武,这点事儿能想不到吗?你带人跟着岳乐先生,凡事也听他的。以后找个偏僻地方把血滴子全灭喽。再跟朝廷要人,千万记住不留一丝痕迹,一个也别放回来!如果不是如此机密,我怎么肯放你这匹老马出去,你不念想本王,本王还舍不得你哪!”
原来是派自己干杀人灭口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