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羲国一百五十年,新元帝元年。
芳菲四月,花儿吐艳、柳枝婀娜,盎然的春意,欣欣向荣,原本该是朝气蓬勃的季节,可在太仆寺卿秦家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却被阴云笼罩着。
“二姑娘,二姑娘,你快点醒过来吧,你都睡了三天了,姨娘求你了,快点醒过来吧。”
悲泣的声音响在耳际,可是秦亦曦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意识里有个声音在问:“谁?这是谁?姨娘,她爸什么时候胆大的找小三了?如今这社会什么时候风气败坏成这样了,小三都敢登堂入室称姨娘了,真TMD的不要FACE。”
“姨娘,你快点回去吧,一会儿大夫人知道了,又该为难姨娘了。”微带担心的劝阻声响起,听在秦亦曦的耳朵里,觉得这道声音的主人年岁应该不大,还有着稚童的音线。
“浅沫,二姑娘好好的,不过是陪着大夫人进了一次香,怎么就惹了这样的事,这么重的伤,二姑娘要是活不过来,我……我……”
孙姨娘一边压抑着声音低泣着,一边拉着浅沫的手臂质问着。
迷迷糊糊的听着两人的对话,秦亦曦分辨出哭泣的是一个姨娘,另一个应该是个丫头,只是身上贴近心口的地方,一抽一抽的痛着,身体疲惫的让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同时心下突然迟疑起来,自己之前的想法似乎出现了误差,这是哪?
浅沫被孙姨娘抓紧了手臂,估计这会儿被孙姨娘箍着的位置已经红了,可是浅沫还是未觉道:“那日奴婢与浅清都没跟在姑娘身边,夫人只说马车不够用,等到二姑娘回来就成了这样,这几日府里郎中,太医来去匆匆,大夫人又噤了下人的口,奴婢什么也打听不出来啊。”
“我苦命的孩子啊……”孙姨娘半俯在秦亦曦的身上,无力中带着绝望,自己身下只这一个姑娘,又是生命垂危,这是她唯一的指望啊。
吱嗄。
浅沫回身之际,看见了浅清与孙姨娘身边的惠儿跑了进来,脸色一白,吓道:“是不是辛嬷嬷过来了?”
惠儿连连点头,她们在外面放哨,瞧见辛嬷嬷往过来,就一路跑了回来。
“姨娘,咱们快走吧,夫人要是知道姨娘擅自跑了过来,一准没姨娘的好果子吃。”惠儿浑身打着哆嗦,想着辛嬷嬷收拾丫头的手段,这会身上还疼的慌。
孙姨娘也是脸色发白,她自来胆子就小,从打进了府,也不敢在老爷、夫人跟前多说一句,只怕多说多错。
生了这个孩子,夫人虽然没养在身下,可也没放到姨娘的院子里养着,只给几个姑娘都找了奶娘,不过姑娘们上了十岁,奶娘也都逐出了府。
“是我害了二姑娘,是我害了二姑娘啊。”孙媳妇哆嗦着身子,望着奄奄一息的女儿,一个劲儿的埋怨着自己,既是为妾,何苦生子。
惠儿见孙姨娘只顾着一个劲儿的埋怨自己,还不想着赶紧离开,顾不得主仆有别,上前掺着孙姨娘的一只手臂,拉扯道:“姨娘,惠儿求求你了,二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姨娘,咱们快走吧,辛嬷嬷过来了,没准回头夫人就到了,夫人要是看到姨娘在这,一定会生气的。”
秦亦曦觉得自己被笼罩在一团迷雾当中,姨娘,惠儿,浅沫,辛嬷嬷,一个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名,这会儿似乎都有相对的影像出现,然后迷雾当中似乎有一个小姑娘,不过十几岁的样子,正在与自己说着什么,只是声音太小,床畔又太过嘈杂,她的精力本就涣散,若不集中精神,竟是半句都听不清。
“生气,生气,惠儿,十多年了,我即便没让夫人生过气,可是换来的,不一样是二姑娘的生不如死吗?”
孙姨娘或许是被二姑娘的生死不明给激到了,十多年不懂反抗的人,这会儿竟然强势起来。
扑通一声。惠儿跪了下去,眼泪刷刷的流下来,她是姨娘的丫头,是姨娘在路边见她可怜,捡回来的,惠儿这条命,都算是姨娘给的。
“姨娘,惠儿知道姨娘担心二姑娘,可是姨娘就算是在这,二姑娘也未必会醒过来,浅清、浅沫服侍二姑娘多年,自是尽心尽力的,只要二姑娘能醒过来,她们两个一定会偷偷给姨娘送信的。”
孙姨娘嘴角划过一抹凄楚的笑,声音里饱含着嘲讽,道:“连我这个亲娘都不敢在夫人跟前求上一求,却把希望放在两个丫头身上,惠儿,我忍了这么多年,苦了这么多年,不能让我的孩子也受这样的苦。”
“噢,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妹妹这十几年在秦家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又为老爷诞下一女,这些在别人看来求之不得的事,到了妹妹嘴里,却成了受苦?”
又一声吱嘎,房门被两个丫头推开,正是大夫人身边的连儿和翘儿。
两个丫头一脸的紧绷,连半分笑容都不曾透出,随后一个体面的婆子扶着一个穿着一身赭色春衣的妇人立在了门边,两人的脸色到是看不出半分情绪,只是刚才出口的话,却又生生的伤人。
孙姨娘脸色一白,多年的懦弱让她一瞬间的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