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朝看日出,夕望晚霞,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楼嬛知道,这样的日子是偷来的,终有一日会失去,但不曾想,来得如此之快。
这日起身,见祁穆神色颇为凝重的坐在书桌前,沉思许久。
“怎么了?”楼嬛随手取过衣架上的浅紫碎花长衫披上,走到祁穆身旁。
祁穆望了她一眼,然后将桌上的两封信递给她,淡语,“看完你就知道了。”
接过信封,楼嬛先是打开了第一封信,里面不过寥寥数语,然而带来的信息却是令人震惊的——长安公主下嫁户部郎中代陵,五月初六行礼。
来不及吃惊,楼嬛又急急忙忙看了第二封信,第二封信是三哥寄来的,扬扬洒洒写了好几页,将整封信看完后,她的脸色没比祁穆好多少。
“四爷这是准备要逼宫了?”楼嬛不可置信,那个忠义伟岸的男子,何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逼宫,非同小可啊。
“父皇迟迟未下决定,而‘我’又借病躲在王府不出现,就算四哥沉得住气,向来有野心的柔贵妃与姚夕韵却等不及,借着玥禾的婚事,逼我出面,借此做个了断。”
“那京城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此番我们回去,就是一场硬战。”还是一场逃不掉的战,想要全身而退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事了,纵然放弃夺嫡,也不能确定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祁曜可以放过他们,但姚夕韵呢,柔贵妃呢,是否能放着他们这些眼中钉肉中刺逍遥呢。
这个答案几乎就是肯定的,有野心的人不会留下后患。
祁穆伸手握住楼嬛的手,他的指尖微凉,可她的却有着温温热热的暖意,十指交缠,是温柔的缱绻,“对不起,还要你陪我最后走一程,走完这一程,以后你带我我逍遥可好?”
“你是认真的?”楼嬛微微一颤,现在的情形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他与祁曜必有一争,可此时此刻,他竟还能坚持如此。
“嗯,只不过,这个皇位我不坐,也轮不到四哥来坐。”祁穆清浅如水的眸子泛起了波澜,且愈发幽深,薄唇微微抿着,呈现出一种薄凉的弧度。
柔贵妃与姚夕韵的手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能让对皇位毫无利益之心的四哥奋力一搏,就能让四哥在登基后除去一切绊脚石,自己已辜负了众多人的希望,不能再拿他们的生命去赌。
楼嬛垂下了眼眸,羽睫在小小的脸上打上一层扇形的阴影,淡淡言道,“明日就起程吧。”
“嬛儿,对不起……”祁穆是何等人,楼嬛毫无掩饰的思绪在他看来是一清二楚,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肯定了她不适合皇宫的想法。
“不用与我说对不起,我没事。只是心里有些堵罢了,穆,我们欠他的,实在太多了。”
“我知道。”祁穆拉过楼嬛,让她坐在自己的怀中,双手环着她,将脑袋压在她的肩上,闻着她发中的沁香,“但只有九弟做了皇帝,才能一定保证大家的平安。”
“等会儿去和师傅师母吃个饭道别吧。”楼嬛到现在还无法坦然地对着两人喊爹娘,只好先跟着祁穆叫师傅师母。
“好。”
楼嬛先去梳洗打扮,可捣鼓了许久后探出脑袋一看,见祁穆还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嘟起嘴巴不满道,“你怎么还没梳洗?”
祁穆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脑后,勾唇一笑,“作为病人,嬛儿不应该帮助我一下?”
说罢,还故意咳嗽了几声。
楼嬛虽然知道他是故作姿态,但奈何就是吃他这一套,心有不甘的上前,一掌拍到他的肩上,笑得腻歪,“病人是嘛,好,我来服侍你。”
被她一掌拍到踉跄,祁穆苦着脸道,“嬛儿,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你要轻点。”
不再与祁穆废话,楼嬛干净利索的替他梳洗,待两人收拾妥当后,已经是午时了。
听到祁穆与楼嬛会来和他们一起用膳,陆兮芷早就亲自准备了许多美食,因为她不知自己的女儿爱吃什么,所以就什么都准备了些,她做梦都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能够与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起坐下来吃饭。
“师傅,师母。”祁穆拉着楼嬛入了席,望着一桌子的菜露出馋涎欲滴的表情,较之在帝都,此时的他,显得尤为放松,像个长不大的大男孩,不再是那一副深沉不可捉摸的样子。
“来了啊,嬛儿,你看看喜欢吃什么,别客气。”陆兮芷热情地招待,然而,话语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感。
“师母,有了嬛儿后你都不理我了……”祁穆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撒娇道。
“都多大的人了,还和媳妇儿吃醋!”陆兮芷被祁穆逗笑,一瞬间尴尬全都烟消云散,斜睨了他一眼,“我还没说你呢,怎么不好好照顾我女儿,瞧这孩子,瘦成这样,真可怜!”
陆兮芷说得顺口,没有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一句我女儿,然而在说完后才觉得有一丝小小的尴尬,气氛在那一刹那凝固。
楼嬛拿起筷子夹了虾仁,扬起淡淡的笑,宛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