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坨村的喜庆宴席的风俗里,有一项一直让杨宏波不太理解的内容。那就是很多人参与的喜宴上,如果盘子碗不足的时候,可以去到上一家办过喜宴的人家去借,而这些借来的盘子碗,都是没有洗过的。不是说灰尘没洗净,而是根本就不洗。吃完喜宴,将盘子碗里的东西倒掉之后,就这么摞在一起,油污、饭粒、菜汤等等,一概不洗,等着下一家使用。下一家吃完喜宴之后,也是如此。据说是要把上一家的喜气传递下去。
虽然杨宏波没有洁癖,但是他每次都将自己拿到的那个已经刚刚洗过的碗再洗一遍,才敢吃饭。
进了屋,正在选书的杨秀看见李春晓之后,站了起来,比划着跟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姐姐打招呼。
李春晓点点头,就站在炕沿边,没坐下。
杨宏波就说:“秀儿,你挑你的,我们俩聊聊天。”
杨秀嗯了一声,看了看李春晓,又默默的蹲下去看书了。
“你抽烟了?”李春晓闻到了还没散去的烟味,问道。
“嗯,没事抽两口。”
“你不是不抽烟吗?也没听说你上学的时候就抽烟啊。”
“你不知道而已,我大舅不抽烟吧。”
“他不抽。”
“不抽烟好哇,老了之后身体还是不错的。”
李春晓撇了一眼杨宏波:“我倒希望他会抽烟。”
“为啥?”
“我爸就是个闷罐子,平时不是坐着发呆,就是躺着看电视,无聊死了。”
“我大舅就是那个性格,你这个当闺女的不知道吗?”
“反正很无聊。”
沉默了一会儿,杨宏波问道:“春晓,你现在呆在家里干啥呢?”
“初中毕业后就想找个事,都不太合适,也不认识人,就在家里帮着我爸爸干点活。”
“就打算这么一直呆下去了?”
“还能咋整啊?村里面我那些同学,还不是天天在家里看电视,打草袋。你呢?你想干啥?”李春晓反问道。
“说不好呢,我现在还没调整好自己呢。”
“也是,谁要是疯了一年之后,在清醒过来,搁谁身上,都不知道自己是咋回事呢。”
杨宏波想起前世李春晓的遭遇,试探着问道:“春晓,咱这边的传统,闺女十七八就要订婚了,我大舅有张罗这事吗?”
李春晓的脸上一红,摇了摇头,没说话。正在挑书的杨秀抬起头来,看着杨宏波,脸上也浮现出害羞的神色。
“秀儿,这里没你啥事。你就当没听见,你才多大啊。”杨宏波假装训斥道。
杨秀飞快的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两个人,目光死死的盯着手里的一本高中地理课本,脖子已经变得绯红,而她自己根本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却在不经意间,竖起了小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
“你和高雨坤认识多久了?”杨宏波一下子将这个问题挑了出来。
李春晓大吃一惊,细细的眉毛都竖了起来,好半天才恢复平静:“半年了。”
“你们——你了解他吗?”杨宏波本来打算问问两个人怎么认识的,但感觉有点探究别人**的嫌疑,换了个问法。
李春晓还是非常聪明的,立刻意识到了杨宏波要问什么,说道:“我和他认识,还是因为你。”
“因为我?”
“你是个武疯子,到处打人,谁也拦不住。还经常跑到我们村子里晃悠,有一次高雨坤就找了我们村的几个小青年,堵着你,说要给你好看。还说你把鼻子打的流血,他要报仇。当时我正好路过,就拦着他们,然后——然后就认识了。”李春晓说起这段经历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叙说着一个普通的小事。
杨宏波可以肯定的是,上一世,这两个人的相逢,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这一次,居然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这两个人碰面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杨宏波干咳了一声,揉了揉鼻子:“你了解他吗?”
“算是了解吧,他人很仗义,也很热情,很幽默,他也很听我的话。”
按照李春晓诉说的,高雨坤的性格完全是李瑞山性格的极端反例。因为在李瑞山身边生活的时间太长,导致叛逆的李春晓的潜意识里,喜欢的人都是那种和李瑞山性格相反的人。
“我想找他谈谈,可以吗?”
李春晓急了:“别,二哥,跟我在一起之后,他最近变好了,他以前总欺负人,现在都收敛多了,你去问问,这半年来,他给你使过绊子吗?找过你的茬吗?”
“是你求他别招惹我的?”杨宏波反问道。
“不是,他知道我是你的堂妹,对你自然就……”
“高雨坤是啥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狗改不了****,别说是你,就是他老爸的话,他不听的也还是不听,我还不需要一个女人为我出头。”
李春晓脸上一阵激动:“二哥,连你也看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