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天易一怔,道:“陛下为何知晓这事?”
“政言十二疏,当初那人上书,要求朕整饬吏治。朕当然知道,太平盛世下的大唐官场有多么荒唐。可是十年前,不用朕打压,朝廷那些个王公贵族弹劾他的奏折就上了大大一摞。后来朕也烦了,就索性摘了他的帽子,让他去东政当个教书匠。”
女子接过话茬,微笑道:“没想到房伯还有如此事迹,也不见他和我说过。”
“哼,他哪敢把这丑事到处张扬。治大国如烹小鲜,朕也知道吏治的重要性,之所以当年不听他劝,是因为朕要做一桩大事,若是那时候让那些闲得没事干的官吏不捞点钱、做点风流事,他们的脑筋就会动到其他地方去,这可不是朕想要的。”
“那陛下是在韬光养晦?似乎也不必啊。”
李旦微微一笑,“朕其实很懒,就想着一劳永逸的事,四十年前这样,二十年前也这样,就算现在,不,现在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饭也只能一口一口吃了。如今几只大老虎被邱晚成给拍死了,剩下的小鱼小虾这几年朕的眼线也摸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收网了。”
“陛下还说懒?其实比谁都勤快。”卜天易撇了撇嘴,恢复女儿身的她更加可人。
“哈哈,你这丫头。是不是埋怨朕把邱牧派到北荒?男儿当自强,哪个不想建功立业,哪个不想拜将封侯?二十岁江山,朕的这江山,就是二十岁得来的。”
卜天易担心道:“陛下如此大动作整饬吏治。最近西荒那边所谓的卫道盟,骚扰不断。会不会……”
李旦坐回到椅子上,道:“担心北蛮子打过来?放心,别看北蛮子最近好像如日中天,内部还不是一团乱麻,够那小皇帝头疼的。若是这时候他敢打过来,朕就吃定了她那留下皇城!”
卜天易思忖片刻,重新开口:“陛下,不知道您对两位皇子是怎么看待的?”
“为什么这么问?”
“总觉得您对他们都冷淡生疏得很。”
书页还是停留在那首《思边》上,指尖触摸着那片枯叶,李旦有些感慨道:“你不会懂的。”
老尚书胡不为站在摘星楼上,眺望着整个长安,对后面那个年轻后生道:“后悔吗?如果不走这条路,也许那个斩杀宫祗境的就是你了。”
后生看了眼这个瘦成精的老尚书,缓缓道:“追求不同罢了,学生不后悔。”
“好一个不后悔!现在的后生啊,想着江湖梦,可做的尽是些名利事。能像你这么坦率的,不多了。你知道能入龙图阁的,六部九寺、地方大员,哪一种人最多吗?”
“学生不知。”后生恭敬地回答道。
“礼部的最多。原来的车子鱼,后来的方成。还有……我们礼部啊,看起来毫无半点油水可捞,实际上学问多着呢。世人向来以为礼部老臣都是些腐朽之辈,其实我们习惯了装蠢物罢了。”溢美之词从老尚书自夸的嘴里出来,竟然没有让他有一丝难为情。
“都说徐巍你是圣人之资,很对。圣人干什么去打打杀杀,热血那玩意儿,是真的靠血热出来的。有用吗?到最后,人们记住的,都是哪个名臣,哪个贤士。若是能够坐享钟鸣鼎食,谁他娘的吃饱了饭闲得把头系在裤腰带上,闯个江湖?”老尚书的话很粗糙,很粗糙……
……
……
留下城皇宫内
白日祭天登基结束,草原可汗都已经离去。几个大家族除了一些原本就在留下城的,也回去了不少。所谓的普天同庆,也只是那些亡国的百姓突然找到了归属感,在那里饮酒自欺欺人罢了。
拓跋骄阳很清楚,与大唐的铁骑迟早必有一战,至于宜早还是宜迟,心里拿捏不准。二十岁坐拥自己的江山,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终究还稍缺乏些火候,尤其是面对如此庞大的大唐帝国。
“陛下可是在为政事烦恼?”
“姜叔!回来了?”看到姜缺,拓跋骄阳才露出了一丝笑颜。
“当着整个北凉军的面,把他们逃婚的大皇子给送回去了。”姜缺笑道,“可是称了陛下的心意?”
“姜叔就别取笑我了,当初母后听了您联姻的建议,可把我害惨了。”拓跋骄阳在姜缺面前,毫无皇帝架子。
“世事难料,如今失而复得的,陛下应当珍惜才是。”
“我都按照姜叔之前的意思办稳妥了。”
“陛下,这不是微臣的江山。”姜缺摇摇头笑道,“那么陛下准备下一步如何做呢?”
“秋后起兵恐怕不行,如今大金王朝刚刚有所起色,几个封王的家族还握不住。所以,最好是等待时机,眼下大唐内乱渐起,道宗大伤元气,而卫道盟势力大涨。所以,我们最好修养生息,等待时机,一举南下。”
姜缺拿起一旁的地图,那手指在上边点了两下,笑道:“陛下若是能领会,那大金王朝的版图至少可以延伸到幽州境内了。”
拓跋骄阳起身,躬身一礼,道:“多谢先生教诲。”
二十岁,每个人都有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