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努比亚沙漠,一片灿烂的金色。
不,严格来讲,这里其实不存在四季的概念。在广袤的非洲大陆上,对于绝大部分地区来说,一年之内大致能够分成“雨季”与“旱季”两段特色鲜明的时节。就在这努比亚的土地上,“旱季”往往从11月开始——也就是“阿斯旺行动”发动的时间——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在过去的半年内,那些曾经整日翻腾在沙漠与草原上空,骤起骤落、狂躁暴烈的雨云一天天在消失,而那些云,给荒漠带来过丰沛得有些过分的降水;在雨季那些遍布大地的泥泞沼泽、浑浊溪流也渐渐消失了;树木枯萎,草场消失,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土地悄悄变得一片寂静,世界又重新回归了浑黄的颜色。
在东北季风的吹拂下,环境变得明显干燥起来。赤道的太阳依旧不知疲倦地照耀着大地,在雨季闷湿无比的空气开始显得干热,而早晚的风开始变得凉爽,吹拂在身上能让人心情舒畅;在这样的时节里,几乎每天都是晴天,天空蓝得深邃、蓝得透明,偶尔飘浮在天边的白云也显得晶莹剔透,轻盈飘逸,好像美得令人心颤的蓝色巨幅画卷中那一抹活泼的亮白。
蓬特的攻击机群已经在这样的画卷中飞行了一个小时。
人们完全无心欣赏这干净、通透的“秋景”,编队的气氛已经紧张压抑到了极点。
双引擎运输机拖曳着两架沉重的滑翔机在强劲的东北风中吃力地飞行着,竭尽全力保持高度,发动机喷吐的浓密黑烟远远望去仿佛飞机本身着火一般;由于飞机本身产生的强大而又紊乱的尾流的作用,两架滑翔机总是跌跌撞撞试图碰在一起,因此驾驶员不得不使足吃奶的劲儿,拼了老命板杆、蹬舵,以免脚下的这个笨重而脆弱的老家伙变成3000米高空中的一团破布和废铁。而那十架运输机又是呈标准的一字型编队排列成长长的一串,想必在屁股后面的那些可怜虫们由于更加强烈的紊流,日子也会更加难过。
机舱内的噪音震耳欲聋。高空寒冷的风从无数的破口中猛烈灌入,使得舱内的温度骤然间下降到了5度,所有的人不得不蜷缩成一团以保持那点儿可怜的体温。而随同身体一同凝固住的,还有大家的心——编队已经到达了蓬特与努比亚国界的上空,理论上讲,他们已经在穿越那传说中世界上最严密的空中防线了!
每个人的脸都变成了可怕的灰绿色,两只眼睛无神而茫然地大睁,灰头土脸,形如鬼魅。他们死死抱紧了怀中的长枪,似乎那黑亮的铁家伙能够带来一点心理的安慰;发动机的吼叫、气流的呼啸都已充耳不闻,大家都在都默不作声地等待身下那“最严密的空中防线”给予的命运的审判——据说是最可怕、最凌厉的打击!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天空中既没有嗖嗖乱飞的子弹,也没有密密麻麻的高射炮弹炸开的死亡之花,更没有什么苍蝇一般乱窜的战斗机——传说中努比亚最犀利的武器之一——天空依旧蓝得那样令人沉醉,白云也依旧漫不经心地漂浮在地平线上,一切都没有受到干扰,还是那样安宁,祥和。
这样的宁静简直能让人发疯!
白雪寒实在忍受不了了,从挨挨挤挤的人群中站起来,挣扎着向前方的驾驶舱挪过去。她发现,阿敏和驾驶员此时此刻已经处在癫狂的状态下了——满脸是汗,眼珠暴凸,人手一只望远镜透过狭小的窗口向外搜索,嘴里大声骂骂咧咧,好像情绪都快崩溃了。
“怎么回事?”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白雪寒不得不扯着嗓门大声喊叫,“出什么事了?”
阿敏瞪着血红的眼睛回过头来,把可怜的姑娘吓了一跳。他仿佛不认识她一般摇了摇头,又抓起望远镜扫视着地面,神情极度紧张。
白雪寒嘴张了一张,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突然,驾驶舱内的两个家伙像神经病一般欢呼起来,激动地大喊大叫着相互击掌,那位络腮胡的年轻驾驶员甚至用头砰砰撞着舱口的玻璃!
前面传来的巨大动静使得机舱内的战士们都吓呆了,他们紧张地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成功了!成功了!”阿敏回过身,一把拽住了白雪寒的胳膊,用精神病人那样狂热的眼神死死盯住她,“阿斯旺行动成功了!”
“什么?”白雪寒惊叫起来,“我们这不是刚开始吗?你怎么说成功了?”
驾驶员将那只古老的双筒望远镜重重摔在白雪寒怀里,并且使劲把她拉到前面来,满脸兴奋之色。
“你看,你看!”那小伙子用极其蹩脚的汉话大声喊叫着,“往下看!”
姑娘吃力地凑到最前方的风挡玻璃那里,诧异地举起了望远镜。
金黄色的大地一下子飞快地拉到了目镜之中。黄色,黄色,漫无边际的黄色。偶尔出现的一小块灰绿色的斑点,那应该是沙漠中无比宝贵的绿洲,但看不到一点点人类活动的痕迹。这样单调而荒凉的地貌,同蓬特北部的那个高原一模一样……难道,神秘莫测的国境线的那一方,那个传说中拥有不可思议的、高度发达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