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隧道的光亮开始在窗口跳跃,很快整个车厢就陷于一片黑暗之中。狂风开始从各个窗口猛烈地灌进来,车轮与钢轨刺耳的摩擦声惊天动地。
孔定边的身体随着车厢的剧烈摇晃左右晃动,不时重重挤压在旁边的人身上。他突然觉得一切是那么熟悉——就在几个月之前,他也是乘坐着类似的火车,行走在龙潭山脚下风景如画的田野之间……恍惚之中,他已经离开那个伤心地数千公里之遥,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热带土地的地下,随着未知的命运起起伏伏。孔定边不禁有些悲伤,他忍不住又开始怀念起他充满泥土气息的孔家寨,他那富裕舒适的龙潭,乃至那永远阳光明媚的章州……
“这火车是电车吗?”黑暗中传来了少校小心翼翼的声音,“我没听见发动机的声音。是用电力驱动吗?”
没人搭话。列车似乎正在穿行在一个极其逼仄的隧道之中,车轮的噪音震耳欲聋,同时每个人的耳膜开始觉得生痛。
很快,车厢猛烈地向右侧一跳,几乎就要脱轨了,然后拐进了一个更加黑暗的隧洞;这里的路线质量明显极度粗糙,车厢开始剧烈地颠簸起来,楼小八和楼小九忍不住惊叫起来。
“不要出声!”军人的严厉呵斥声从黑暗中传来。
又经过了几个道岔一样的东西,前方开始出现了稀疏的灯光。光芒从车窗处飞快地掠过,一闪一闪映照出车厢内那些军人冷若冰霜的脸庞。孔定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突然,一直萦绕在耳边的那种可怕的巨大噪音消失了,变成了一种悠远的回声渐渐被列车甩下。车窗外面,透出一种非常古怪的光芒——仿佛大雾弥漫的正午时分那种发白的、均匀的天光。
“城市!”又是楼小九叫出了声,“外面是城市!”
几个人惊讶地站起了身。那些军人们也漫不经心地把头扭向车窗。
孔定边被深深震撼了——列车正穿行在一座巨大的地下城市的半空中。
车窗外那些飞驰而过的、冰冷而逼仄的洞窟内壁一下子消失了,空间突然变得无比广阔而深远。那是一座无比庞大的洞窟,一个地下的大厅,一个生机勃勃的地下城市。在列车的左右,空间向两侧延伸大概1公里的宽度;列车顶端,空间向上延伸约100米的高度;而向前方,空间延伸到无限远……头顶之上,依稀可见数十个巨大的穹顶形整齐地排成一列,撑起了整个辽阔的地下城市,在那圆拱之下,无数的灯光仿佛夜空中的繁星,发出清冷而遥远的光芒;穹顶之下,更是一片灯火的海洋,一直伸向远方变成一大团模糊的光晕。列车在一条长长的高架桥上飞快地奔驰,好似漂浮在这片辉煌灿烂的灯海之上。
“主席!你想起了什么?凤山内部的那个大车间?”少校激动地双目放光,用力拍着孔定边的肩膀大声喊叫着,“像不像?”
“像!”孔定边也激动起来,“比凤山的那个车间大1000倍!”
人们扒住车窗,贪婪地看着车窗外令人惊叹的景色。他们发现,列车下方那些灯光的来源,其实是一座座排列整齐的、外表千篇一律的水泥房子,大都两三层楼高,如同地面上无数方方正正的棋子。在那片“棋子”的海洋中,有时会突兀地冒出一些高大的建筑,密布着复杂的管线和巨大的钢铁构件,这让孔定边想起了同样是由建筑与机器残骸堆积而成的凤山——不过这是一座深处地下的、摊平了的凤山!不时地,人们能看到另外一条、两条,甚至多条同样的高架桥,看到和他们一模一样的灰色的列车呼啸着擦肩而过;突然,列车随着高架桥一头扎进一个巨大的、呆板的建筑内部,仿佛穿行在一个无比庞大的巨型仓库之中;巨大的钢铁结构和建筑构件从车厢外一闪而过,透过构件缝隙中密密麻麻的灯光,似乎还能看到更加复杂而巨大的结构,显示出这座地下城市的无比辽阔和神秘。
这是一座真正的地下城市,似乎是一个兵营、工厂、宿舍和博物馆乱七八糟堆积在一起的地下组合体。列车穿行其中,是如此渺小、如此无助、如此驯服,恍惚之间,车箱内的人们发觉自己成了一座庞大蚁窝中的蚂蚁,完全被地下之城庞大的气势压服,在那些巨大的结构之中挣扎前行、苟延残喘。
孔定边敬畏地看着车窗外一闪一闪的灯光,飞驰而过的巨大建筑,心中感慨万千。在高架桥上,车轮与钢轨的摩擦声变得若有若无,而窗外的地下城市则充塞着无数的声音——机器巨大的噪音、此起彼伏的哨子声、似乎是某种蒸汽阀门发出的尖啸声、无数的人声,甚至还有模模糊糊的音乐声——汇成一股奇妙的、巨大的、无处不在的混响,更显得这个巨大空间的辽远和空旷……孔定边完全陶醉了,扶着车窗的边框摇摇晃晃站着;他有些羞愧于自己的软弱——凤山的故乡气息、孔家寨的泥土味道,乃至龙潭香喷喷的糕点,同眼前这壮丽的地下城市相比,算得了什么呢!一辈子窝在家中的见识,同探索的道路上所经历的奇绝事物又怎能相比呢!
“这么大的山洞,都是你们克拉人挖出来的?”身边传来了燕妮颤抖的声音。显而易见,这个高大的洋婆子也被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