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打白旗!”
满脸黑灰的艾利逊少校闯入了拥挤不堪的舰长室。他浑身和水捞出来一般,一条腿在不停地颤抖。
“是什么人?”燕妮和孔定边同时大叫起来。
“不知道……”少校满脸通红地大喊大叫,“前面的艏楼甲板好像有人哗变!已经控制不了了!”
吉塞拉号的“高层”们大惊失色,一下子冲出了舰长室,用最快的速度奔向甲板。
在作战条件下,首层甲板除了那两门伺候203毫米巨炮的士兵们,是不能有任何人的,一切操作都可以在甲板下进行——升帆落帆,各种帆具索具的操纵,乃至船的转向都可以在舰长室完成。在砂膀越的围剿作战中,吉塞拉号凭借压倒性的速度和火力优势竟然毫发无伤,只是在坚硬的柚木船帮上留下几个无关紧要的白点——一定是砂膀越的土炮发射的某个飞得特别远的石块或者铁丝留下的。眼下,宽阔的艏楼甲板却密密麻麻堆满了人,两群身穿不同颜色制服的人正在对峙。
果然,燕妮总指挥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吉塞拉号护航船队上过来的人,哗变了。
“把白旗扯下来!”乌萨人海军陆战队的一个军官站在队列之前,厉声喝道。在他身后,是全部的海军陆战队士兵,怒目圆睁,刺刀如林。
对面的同胞们显然也不是乌合之众,他们手中同样有枪,同样整齐地指着这边的小伙子们。
“你们疯了!难道看不到形势吗?”一名头目激动地嚷嚷着,“蓝海人的飞艇都来了!对方是海空联合进攻!我们只有这一艘船,一艘船!往哪里跑?跑得过他们吗?不投降死路一条!”
“我为你们的话感到耻辱!”军官狂怒地喊道,“你们也是蓝星共和国的军人,竟然能说出这种话!你们军人的荣誉在哪里?”身后的士兵们也七嘴八舌谴责起来。
“荣誉?你们和我们谈荣誉?”对方的头目哭了起来,“为了你们的荣誉,我们有60个最棒的小伙子白白送死去了!我们的蔡茨勒舰长也没了!……我们不想再白白送死!”他绝望地嘶叫着,“叫燕妮出来,叫她过来!我们和她谈!”
“对!”“是的!……”“谁想送死就让他死!”对面的反叛者们开始乱七八糟叫了起来。
海军陆战队的人立刻拉动枪栓,哗啦哗啦的声音响成一片,气氛变得空前紧张。
“我的同胞们!”燕妮手忙脚乱地爬上了一个木头箱子,高高站了起来,满脸通红地大声喊叫着,“你们说的没错,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妙!但是你们想想,我们就算投降了,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吗?我们的命运就改变了吗?……砂膀越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蓝海更和我们是死敌!……难道我们就没机会了吗?我们还有枪炮,还有弹药,还有燃料!难道,我们不应该再试一试吗?身为乌萨人的军人,我们先辈的光荣传统在你们身上是这样体现的吗?是这样传承的吗?……”她已经泣不成声,“你们就那么想任人宰割吗?你们宁可低下那宝贵的头颅,跪在敌人面前任人侮辱吗?……”
“你们都是有尊严的乌萨人,却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用枪彼此相向,内斗,内乱!”少校也爬上了箱子,用蹩脚的乌萨语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我曾经是蓝海的军人,我都为你们感到丢脸!来呀,小伙子们,像男人一样血战到底!不要像娘们一样哭哭啼啼!……”
孔定边茫然地听着这一大群人在激动地争吵,尽管他不甚明白,但他完全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当远方那蓝海人的飞艇缓缓升空时,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当时他正在充当甲板下一门速射炮的二炮手——可怕的、该死的蓝海人的飞艇!从凤山到龙潭,一路跟到了暹罗湾的茫茫大海之上,它们就像一个巨大的梦魇挥之不去,始终死死地、令人厌恶地缠绕着他。但孔定边抹了抹脸很快就站起来了,继续按照舱内炮长的命令默默地取弹、装填——他身后的船舱内,是他怀有身孕的老婆,他必须尽全力战斗来保护他们。
“不!我们不想死!”一阵可怕的沉寂之后,叛乱者中突然有人尖叫起来,“我们想活下去!”
“我们想活下去!……”人们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还有不少人相互搂抱着痛哭失声。巨大的压力已经让他们的神经快要绷断了。
海军陆战队的小伙子们紧握枪杆的双手开始颤抖了,不少人的眼眶也渐渐发红。悲伤与绝望的情绪像荒原之上的野火一般飞快地传播,“活下去”,这三个简单的字眼,此时此刻开始形成一股极其巨大的力量,慢慢吞噬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阻碍——什么尊严、荣誉,什么忠诚、坚强,在“活下去”的压倒一切的**面前都变得那样渺小,那样微不足道。
吉塞拉号早已经没有了动力,风帆全部落下,柴油机也已经停机,它静静地飘在海面之上,随着波涛缓缓地起伏。舷墙之外,西拉耶与蓝海的船已经完成了合围,大小百艘船在广袤的蓝色洋面之上形成了一个直径约20公里的大圆圈——正好在吉塞拉号的打击范围之外。那些船上或点燃了火炬,或打起了灯光,一个个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