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整齐肃立的一排排花岗岩石柱,向着明廷大殿幽暗的深处直扑而去,把那里笼罩在一片温暖柔和的光晕之中,整个空旷黑暗的朝堂似乎也变得辉煌起来。
大殿的大门正对着东方。在设计师巧妙的安排之下,每年6月22日——白天时间最长的夏至日——的第一缕阳光能够直射大殿的最深处,那里安置着一个极其神秘的神龛,一个龙潭核心的核心,一个神圣的至圣所。光射进了至圣所,洒在一具神秘的太阳神像之上,那伟大的神像也只有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才能慈悲地赐予众人一窥其全貌的机会;光同时也进入了一个非常复杂的透镜——反射镜组合系统,在那一天的清晨,明廷可以完全不依赖电灯的照明,而把自身的每一个角落都洒满金色的阳光,让所有人见证伟大的太阳神的神秘力量。
白雪寒说得没错,龙潭勉强算得上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在这样一个时代,全球性的大宗教随着人类社会的解体一同衰落了,千奇百怪的宗教、教派野蛮地生长起来,在属灵的世界同样进入了混乱的战国时期。龙潭的创始人敏锐地抓住了一个崇拜太阳神的地方小教派,把这个原本微不足道的“宗教”移植进入了龙潭的建国历程之中,随着小小的“国家”的稳定与发展,太阳神教也成为了龙潭人的“国教”,一种单一的、封闭的信仰核心。历代大王作为龙潭的最高统治者,同时身兼太阳神教的最高祭司;不仅要做世俗的王者,也要做精神上的主人;他们通过控制**的、心灵的强有力的手,把龙潭牢牢地掌握。
钟鼓丝竹、熏香烟气之中,靖大王全套朝服,向着最深处的神龛恭恭敬敬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现在只是初春,阳光还不能完全直射到大殿深处的幽暗之中,那里始终笼罩在一团晦暗的烟气之中,更增添了神秘莫测的感觉。靖大王一丝不苟地做完了那一套混合了儒教、佛教、基督教,甚至是古罗马的异教等等杂七杂八仪式动作的崇拜礼仪之后,在一群女官儿的簇拥之下,昂首迈进了宽大的正殿。
今天正是龙潭十日一次的“朝会”。
龙潭的“重臣”、贵族、文武官员正齐齐聚在在大殿之上谈笑,一见大王从一侧慢腾腾上了御座,便止住了喧闹,纷纷低着头按照严格的排班序列站成了几排,庄严肃穆。大王身边的一名女官儿便尖着嗓子喝道:“行礼!”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整齐地跪了下去,扬尘舞拜,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罢了。”大王缓慢地摆摆手,惬意地眯上了眼睛。他实在是太享受这种权柄在握、君临天下的美好感觉了(尽管他的统治范围不过小小的弹丸之地)。感谢全能的太阳神,感谢他那些开创基业的列祖列宗,能够让他,靖亭,安安全全、稳稳当当地坐在这熏香环绕的御座之上,俯瞰脚下的芸芸众生,决定他们的命运,操控他们的祸福,予夺他们的生死。龙潭,正和它山体之上排布的大小工厂一样,同样是一架巨大的机器;他不过有幸坐在了操作手的位置上——这不是太阳神的眷顾又是什么呢?……正当靖大王陶醉于“天命所归”之类的思维鸦片中时,他的目光蓦地越过众人头顶,看见了远处大门外那明亮的晨光,心猛地沉了下去——东方!东方是个大问题……
阮总管早已按照他的绝密指令,同数百里之外的凤山建立了联系——当然是没有孔博森老爷的凤山。蓝海人的回复明确而又迅速:愿意同龙潭继续保持友好关系。前提是,交出汉国人,同时确保艾利逊少校的绝对安全。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难就难在阮翔忧心忡忡地向他汇报的第二个重大问题:蓝海人不走了!他们从海上源源不断运来了新的、前所未见的物资,将凤山修整一新;他们在凤山境内展开了大规模清剿,肃清一切反抗势力;他们并没有扶植本地新的政治势力作为他们的傀儡——这是外来侵略者通常的统治套路——而是派了一个似乎级别颇高的总督进行直接治理!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在凤山扎根吗?要把凤山作为蓝海这个海上帝国的国土的一部分了吗?他们今后想怎么办?仅仅是在蛰伏于凤山,把那块土地建成蓝海版本的地上天堂吗?……靖大王心中变得无比烦乱。一想到在今后的数年之内,他不得不同这个神秘莫测的危险邻居打交道,就浑身冰冷如坠万丈深渊。
大王的大脑突然亮光一闪:远程发报机!对,他还掌握着这个神器!有了它,他能够毫无阻碍地同遥远的汉帝国直接联系。但是,联系上了又能如何?他凭什么要求那个远在天边的国家前来拯救这个几乎没什么交情的国家?一旦有事,那个国家能够插上双翅迅速救他于水火吗?以蓝海的实力和手段,只要他一发报,他们能够毫无发觉吗?这个巨大而又暴烈的马蜂窝,他胆敢去捅吗?……
他又忧郁地想到了最机密的一号品。孔博森因它而失败,是因为他不自量力地试图把它作为一个筹码;他完全忘记了在压倒性的势力面前,一切试图走钢丝、“维持平衡”的做法都是玩火**。不!靖大王决不能这样!他必须吸取孔博森的教训,一定不能把那个该死的“一号品”搞成一个烫手的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