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定边和他的队伍,止步于“百里瀚海”之前了。
“森林大道”两边遮天蔽日的古老树木变得逐渐稀疏,待越过一个隘口之后,一片广阔的沙漠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不,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因为在灰色的沙丘之间,竟然密密地分布着大片大片的草地,甚至还有稀疏的灌木和乔木……也许称之为“荒原”更加合适。不过,在这自古以来林深水密、河网遍布的南方,蓦地出现如此之大的一片荒原,让人感觉别扭极了。也许,人类的工业化对于气候造成的不可逆转的改变,对于那些卷土重来的植被地貌也形成了永久性的改变——在这些本应是雨水丰沛、植物繁茂的丘陵地区,竟隐约出现了沙漠化的征兆——小规模的沙地如同大地上星星点点的、丑陋的斑秃,大量地、分散地、突然地、毫无规律地在森林之间出现了。
孔定边依旧骑着他的那匹青色的高头大马。长途跋涉,已经让这头可怜的畜生精疲力尽。原本健美的曲线变得干枯削瘦,身上的毛也大片大片脱落。前面还有100公里的凶险莫测的路程,需要它驮着它同样疲惫不堪的主人平安走完。
“都准备好了吗?”孔定边眯上了眼睛,看了看前方渺无人烟的荒原。南方潮湿的天气,使得这片“百里瀚海”总是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中。他从怀中掏出了那支宝贝一般的望远镜仔细观察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准备好了,大帅。”一名“军委会”的中年人靠了过来,“一共22台大车,400个水囊,全部装满……”
“粮食还有多少?”
“还能坚持四天左右。”
“穿过去,最快也要四天呀……勉强够,勉强够。唉,大车和牲口都损失了,太少了……”孔定边长叹一声,心猛地沉了下去。如果横越沙漠途中有什么变故,这二百来号人将活活饿死!
“从现在起,执行最严格的饮食和水的配给制度。所有军官和男人在量上减去三分之一。绝对优先保证孩子。这是我的命令,传下去!”孔定边突然激动起来,气咻咻地看着那位汉子。
那人吓了一跳,脑袋一缩,赶紧小跑着离开传达命令去了。
滚滚人马踏进了沙漠。
沙地并不松软,因此行走不是很困难。那沙子并不是黄色的,而是灰色、黑色细碎的石屑混在在一起,仿佛从一条古老的河道里挖掘上来的肮脏、潮湿的河沙。砂层中混杂了大量石块、土块,以及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固的小东西。
孔定边与艾利逊少校并辔前行。大帅突然觉得,这位准“敌人”眼下反而成了亲密的伙伴——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少校曾经救过他们的命这样简单;至于那位白雪寒小姐,孔大帅已经把她打发到队伍中间,叫几名精壮的汉子重新看管起来。
“少校,”孔定边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以前走过沙漠么?”
“有。”少校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曾经在沙漠地区作战,而且是热带沙漠。”
“你对白雪寒这个人怎么看?”孔定边突然转移了话题。
“……”少校没想到有这一问,沉默良久。
两个人追上了几名妇女。那几个女人吃力地背着沉重的水囊,低着头气喘吁吁走着,其中一名妇女还费劲地拉扯着一位三、四岁的孩子——大量的牲口和大车已经毁掉了,这种体力活不得不动员女人来干。
“怎么回事?你一个带着娃的女人还干这事儿?”孔定边赶紧下来,不满地叫喊着,“红章的人呢?红章死哪去了?”
远远跑来一名小伙子,飞快倒腾的双腿所扬起的沙子几乎都要把自己淹没了。
“这仨女人,安排到大车上!你,”孔定边指了指那名又拽着娃又背着水囊的女人——她的腰已经完全被压弯了,“上我的马!”
“大帅……”小伙子脸色通红,不安地蹑嚅道,“所有的大车都满了,除了装水、粮食,都挤满了人……掉队太多了……”
“想办法安排!”孔定边不耐烦地呵斥道,“孔家寨绝不会让娘们儿干男人的活儿!”
少校也连忙下马来,招呼两名千恩万谢的女人上马。
“所有骑马的人都下来!让给女人孩子!除了打先锋的红星纵队!”孔定边大声喊道。其实所有的纵队在刚刚下山的时候就打乱了,但是他一直固执地使用那些称号。
“大帅,”等小小的喧闹平静下来,艾利逊少校又靠了上来,“您刚才问我对白雪寒的看法?”
“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少校犹豫了一下。他完全明白,尽管他的军事素质、他丰富的经验是孔家寨所急需的,而且他也在关键时刻帮了孔定边一个大忙。但是眼前这位遇事冲动又暴躁多疑的大帅,是绝不可能真正把他当做“心腹”来看待的。对于孔家寨来说,他永远是一个外人。一个“外人”,对于另一个不知底细与深浅的“外人”的评价,要时刻保持小心谨慎。
“大帅,”少校努力斟酌着词句,“这个女孩,我基本上不了解。但是,我想给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