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廷,龙潭“大王”的居所,龙潭统治的核心,距离孔元茂居住的“宰相府”并不遥远。聪明的龙潭人用数百年的时间,把这座大山建成了一个复杂而又庞大的堡垒——所有的工业设施都紧密围绕着天池——龙潭一线。在各个建筑物之间,人们修筑了密如蛛网的齿轨,电力驱动的小火车即使在山间行驶也能如履平地。
大王的“明廷”隐藏在半山腰中,在那里,数千万年历史的花岗岩被硬生生凿开,形成了一个宽阔的平台。这样的位置从山下是绝难发现的,只有站在天池的方位,才能半窥全貌;入侵者要想从山下仰攻明廷,几乎是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明廷是一座奇妙的宫殿建筑群。从外观上看,它似乎是古希腊标志性的廊柱与古中国“茅屋茨坪”的怪异混合体。粗大的石柱均取材于本地的碱性花岗岩,显然都经过了精心的打磨,尽管外观看上去粗犷豪放,但的确都是整齐划一,排列在一起竟然有了无比威严的气势;屋顶的建造,简直就是就地取材的典范——龙潭自古以来就以无与伦比的竹海出名,人们选取了最珍贵最粗大的竹竿,剖制成翠绿的竹瓦,一层层覆盖在屋面之上。从高处看去,明廷是一个精巧的、翠绿的、庞大的建筑,既有希腊雄浑的气魄,又有江南水乡婉约的气质;这样的宫殿安置在同样翠绿的山谷之中,如同中国最传统最精美的假山盆景,真是美不胜收。
孔元茂坐在小巧玲珑的齿轨列车中,沿着山脊缓缓而下。眼前的美景他早就看腻了,而齿轨与车轮单调的撞击声又让他昏昏欲睡。几个女人众星捧月般围坐在他身边——孔元茂大老爷的好色在龙潭早就赫赫有名了。
“老爷,到了……”一个女人娇滴滴地说,同时列车咣当一下子停了下来。
孔元茂话都没说一句便急匆匆钻了出去。他今天可没兴趣调戏这些浓妆艳抹的女子了,他必须尽快见到大王。
宫殿门口的卫兵刚刚忙不迭敬了个礼,孔元茂就跑进去了。值星官气喘吁吁跟在后面,慌张地叫喊着:“孔先生!孔先生!……”他不知道一贯沉稳平和的大宰相,为何今天如此慌忙。
“大王呢?”孔元茂连着跑过几道门,闯入了大殿,发现空无一人,焦急地问。
“孔相!……”值星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您老人家忘啦,今天是大王做大保健的日子……”
“什么大保健!都什么时候了,还成天搞女人!”孔元茂恨恨地说。但他也毫无办法,只好找个椅子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龙潭君臣上下,好色的习气由来已久。在古老的机器时代,曾经有一位伟大的哲人断言,妇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社会普遍解放的天然尺度;当然,随着机器时代的崩塌、黑暗时代的来临,以及随之而来的文明的全面倒退,女性的地位自然而然一落千丈。数百年来女权革命的一切成果均化为乌有,女人,这一曾经带上过无数光环、曾经被无数智慧的头脑赞颂和讴歌的伟大性别,重新退回到彻底的父权社会中最低贱、最卑微的地位中去。即使是在龙潭这样位于闭塞的深山老林中的巴掌大的“国家”,统治它的权贵们也毫不犹豫、心安理得地豢养了大批女奴,把女性完全作为观赏和亵玩的对象。
但是亵玩归亵玩,也不能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就同一帮女人在后宫厮混呀!孔元茂一想起这个就头脑发胀。新主人才“登基”不到四年,他这位伺候过两代主子的“大宰相”目前还得伺候下去,而这位大王的脾性摸了四年依旧如同雾里看花,不清不楚。比他这个以好色出名的宰相更加好色,这是一定的了。
孔元茂心中急躁,但在这大殿之中也不好造次,只好鼓着眼睛,盯住头顶复杂的结构发起了呆。那天花板完全由密密麻麻的竹瓦编制而成,巧手的工匠用竹篾、竹条和竹竿组成了大量极其复杂精巧的图案和镂空,使得整个天花板成了一个广阔的、立体的、精密的迷宫;支撑天花板的是数排粗壮的花岗岩石柱,精心打磨的柱身在数十盏雪亮的电灯照耀下发着幽幽的白光,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深处;地板也是由一米见方的巨大花岗岩拼接而成,显然经过了精心抛光,光可鉴人。除了必要的桌椅、布幔之外,大殿内空无一物。极度精密复杂的天花板,配合极度简洁的石柱与地板,营造出一种非常空旷的、神秘莫测的气氛;而这种气氛,正是龙潭的主人所需要的。
孔元茂正在胡思乱想,只听见大殿的西北角传出一阵笑声。他刚站起身,便看见一名纤瘦的高个子男人在几名女子的簇拥下,一路说笑着慢慢走来。
那高个子不过三十来岁,面白无须,双目无神,一步三摇,气定神闲。一身雪白的袍子把人映衬得仙风道骨,那不是龙潭的主人,靖亭靖大王又是谁?
孔元茂连忙走上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熟练地小声请安:“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来!”靖大王一把扶住孔元茂,“寡人都说多少次了,不是朝会,孔先生不必行君臣之礼……”他满面红光,显然刚才那几名女人的“大保健”让他舒坦极了。
“君臣之礼不可偏废,这可是国家纲常……”孔元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