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爷颇有些嫌弃地把袖色的衣襟拉扯开,一个绣着银杏叶子的香囊掉了出来。
青翠欲滴的银杏叶透着温润的光芒,起先阎王爷以为那是银杏叶发出的光,直至香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轻轻地飘到半空中,青色光芒大盛,灿得他不禁地合上了双眼。
待他适应后睁开眼,发现被红线围困住的厉鬼以及鲜血直流的袖色都飞到了离地十丈的空中。
他神情一凛,正想把袖色捞回来,却惊觉发光的不是香囊,而是装在香囊里面的焰心。
小小地、稚嫩的焰心在香囊内安静地燃烧着。真是这么安静,却给阎王爷带来了无比的震撼。不是因为本该熄灭的鬼火重生了,而是他自重生的鬼火身上感觉到了上古的气息!
在阎王爷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鬼火飘到了袖色身边,隔着香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然后一个转身,恶狠狠地撞在了被红线捆成粽子般的厉鬼身上。
阎王爷怔了怔,他怎么感觉鬼火好像是踹了厉鬼一脚呢?
青幽色的火焰顺时针流转,颜色渐渐浓厚,变成了绿中透黑的墨绿色,如同一块上等的璞玉终于雕琢成型,一时之间光华流转,整个十九层地狱被点亮了。
在这墨绿之中,袖色的身体被裹了进去,纠缠在厉鬼身上的红线松开,化成黯淡得近乎褪色的红芒钻进了袖色浮在半空的身体内。
这是一场怎样的蜕变?
时隔很久很久,每当阎王爷忆起这一幕,心底依然是满满的震撼,觉得六界已经没有任何的言语可以用来描绘此情此景。
袖色红色的衣裳在墨绿的火焰中一点点消失,随着消失的还有她的身体。一寸寸的肌肤、一根根的经络、一条条的血脉,皆在这明明没有温度却可以把一具仙身轻而易举融化的火焰中灰飞烟灭。
“是个神奇的女子。”。
耳边出现一个声音,单听那以“是个......”句型开头的话语,阎王爷不用扭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睡醒一觉的旱魃不晚不早,正巧赶上了袖色的躯体被鬼火炼化的时候。它修长的双腿悠闲地交叠在一起,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火焰,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你知道。”。
阎王爷瞟了旱魃一下,用肯定句道。
“是个聪明的美人。”,旱魃回以一笑道。
“怎么回事?”。
静了一下,阎王爷终究忍不住问道。虽然他是鬼界的老大,六界中六位王者的其中一位,但眼前所见已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简单说,就是重塑躯壳。”。
旱魃撇了撇嘴,示意阎王爷看向那墨绿色的火焰道。
墨绿的火焰消融了袖色本来的身体,真身为姻缘线所化的袖色变成了一团团红色的光点,这些红色的小点没有四处飘散,它们被墨绿的火焰温柔地圈在了中间。
阎王爷凝眸细看,发现墨绿火焰似乎在煅烧着这些红色的光点。
墨绿色的火焰很安静,它就这么静静地发着光、发着亮。如果不是有一丝丝、一缕缕透明中夹杂着一个小黑点的粘液般的东西,从红色的光点中被剔烧出来,阎王爷会以为时间是静止的。
随着那些诡异的粘液般的东西被慢慢烧除,红色的光点开始变亮,起初褪色般惨淡的红逐渐恢复成了鲜亮的红,透着无尽的生机与活力。
但紧紧吸引着阎王爷目光的并不是这些红色的光点,而是左边角落的一样事物,因为这样事物他太熟悉了!
那是一根乳白中透着浅浅金光的肋骨。
当初霁沐抱着了无生气的娘子直闯鬼界,不惜破坏上神不得干预六界生死轮回的天地法则,以武力把大半个鬼界移成平地,抓着他的衣襟,脸上挂着慈悲为怀的微笑,用整个鬼界包括婆娑的性命威胁他。
只为了让他从他的身体里取出一根肋骨,放入他娘子身体内。
这根肋骨是霁沐修成上神后,身体内产生的第一根骨骼。缺了它,霁沐就如同一只翱翔万丈高空的雄鹰,被生生地折去一边的翅膀。
如此重要的事物,他眼睛也不眨地给了他那眼看就要断气的娘子。
那时的阎王爷心里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了。
他看着霁沐眼底深藏的哀伤和爱意,不知怎么地脑袋一抽风就应承了他。
想要挽留一个灰飞烟灭的生命,在这六界中也就只有找上鬼界的老大或许会有一毫的机会。
但此举无疑是忤逆了天地的法则,是要受到无边无际的惩罚。
霁沐告诉阎王爷,他只需负责把肋骨取出,移到他娘子体内藏好,不被除他们两个外的第三者发现就可以了。其余的一切他自会处理。
阎王爷正为一时的口快而后悔,哪里会管霁沐如何善后。但应承了的事,若是反悔就再无诚信可言,日后如何管理鬼界里的大鬼、小鬼?而且霁沐这男人不见得会让他有反悔的机会。
阎王爷叹了一口气,认命了。
在阎王爷累得半死不活,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