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锋停住了锤打钉子的手,把视线转向夕阳,尽量装成不经意的口吻(实际上声音已经变调了)说道:
“啊~那个,关于我来你这里的理由,昨天我已经说过了吧,月曾经拜托我替他履行你跟他之间的约定啦。要说起为什么月自己不能来……那是因为月那家伙在前段时间一不小心死掉了——”
“……冷锋,我可不是‘一不小心’死掉的啊。”
就在月以不满的声音提出异议的时候——
“……我……知道。”
耳边却传来了这样一个微弱的声音。
转眼一看,只见夕阳依然盖着那张水蓝色的毛毯,默默地注视着冷锋。
几缕纤细的头发垂搭下来,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比悲哀更加深沉静谧的感情,并且蕴涵着某种放弃的意味。
那几乎要融人空气中的柔弱声音继续平淡地说道:
“……因为,我收到了……邮件。”
“邮件?是吗,是朋友通知你的吧。”
夕阳垂下视线,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不认识的……邮件地址。连名字……也没有写。”
“夕阳,那个地址现在还留着吗?能不能让我看一下?”
提出这个疑问的人冷锋,脸上浮现出稍显认真的表情。
“那东西现在还有么?可以的话让我看一看行吗?”
夕阳仿佛有点犹豫地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地拖着毛毯移动了起来。
在那张短脚圆形茶几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而电脑旁边则摆着一台翠蓝色的手机。
夕阳从毛毯的缝隙间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拿起手机翻开盖子,在操作了几下之后,就战战兢兢地把画面递到冷锋的面前。
冷锋接过手机看了起来,月也在旁边跟他一起看。
邮件的发送日期是在月葬礼的前一天。在那封邮件里,发信者以不带任何个人感情的简洁文字传达了月的死讯,还记载了葬礼的地点和具体时间。
正如夕阳所说的那样,到处都找不到类似发信人名字的标记。
月以沉思的眼神紧紧抿住了嘴唇。
“谢谢啦。”
冷锋刚打算把手机还给她,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
原来夕阳已经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
在那白皙的脸颊上,透明的泪水正哗啦哗啦地不停往下掉。
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剧烈的痛楚和苦闷,只是以泪水浸湿那双澄澈的黑色眼眸静静地哭着,就好像马上就要消失不见似的。
“喂、喂喂,别这样,不要哭啊。”
冷锋马上慌了手脚。
从小到大,冷锋一直都不太擅长对付女孩子。
所以面对这个默默哭泣的柔弱少女,冷锋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另一边,夕阳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以虚弱的声音说道:
“……月的葬礼……那天下着雨……我没有能去参加……连最后的道别……也没有做到……”
那断断续续的话语,听起来实在充满了空虚和寂寞,也很自然地让人的心胸产生一阵刺痛——
冷锋真的很想把月还在这里的事实告诉夕阳,但是夕阳却无法看见月的身影,所以她大概只会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吧。
月也在垂下的眼眸中渗透着忧郁的色彩,仿佛要安抚她似的轻轻用手搂住夕阳的肩膀。那明明是男人却显得细长优美的手指,轻轻地潜入了包裹着夕阳身体的毛毯里。
“对不起……夕阳。本来我应该早点来看你的。你孤零零地跟小琉璃待在这里,一定是很寂寞的吧。对不起啦。”
聆听着那窃窃私语的静谧声音,涌上冷锋喉咙的痛楚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夕阳并不知道自己正被月拥抱着的事实。
蓝色眼睛的白猫,就像要安慰夕阳似的在她脚边蹭了起来。
夕阳虚弱地低下了头。
透明的泪滴依然不断从她的脸颊上滑落。
“拜、拜托了,你就不要哭了吧不,因为月那那家伙突然死掉而想哭出来的心情,我非~~常理解。而且我在想到那家伙说不定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也同样哭得不成样子,所以我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很不近人情,但是我真的求求你,不要再哭了好吗?”
冷锋拼命地诉说道。他实在受不了女人的眼泪。
即使如此,夕阳仍在不停地哭着。冷锋就忍不住瞪大眼睛说道:
“我——我会代替月来履行约定的!我一定会负起责任!”
夕阳马上抬起头注视着冷锋。
她大概觉得很惊讶吧。
那湿润的眼眸也稍微瞪大了一点,眼泪戛然停住了。
冷锋以坚决的眼神回望着她的脸,以蕴含着热情的声音明确说道:
“我会履行约定的。”
太阳穴上绷起青筋,眉毛也竖起成锐角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