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几日腿脚不便的关系,吴歌便极少出门,没有勾心斗角的日子她也颇为享受。可是后来细想,自己总是躲在卫岑的羽翼怎么可行,毕竟她的使命就是为了保护他。
她起身准备去看看何辞,因为卫岑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彼方阁,想必何辞这几日找她可苦。
到了卫府最偏僻的西侧,便闻琴声淙淙,不绝如缕,似幽谷蜿蜒而来。旋律未曾听过,可有觉得万分熟悉。
调中的凄婉忧愁好像就是在叙述吴歌的故事。那般量身定做,也许就是奏者无意,听者有心吧。
她踏入阁中,何辞正好停了勾弦,他席地而坐,手附在琴上,望向吴歌。
吴歌看着那双眸子,感觉蕴含着很多故事,就像他的琴音醇厚难以探测。
她笑道:“真是勾人泪意。”
“我只是弦弹手语罢了。”
何辞的声音似咿咿呀呀的二胡声,有些刺耳。他转身,打开红漆柜门,取出一面桐木黑琴,说:“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还希望你能喜欢。”
“你居然会制琴?”吴歌有些诧异,这是个精细工程,而且需要极好的耳力和音准。
何辞淡然道:“只要记住十二个字,制作起来其实很简单。选材良,用意深,五百年,有正音。此话出自唐朝雷家,我自认为点到了制琴的精髓。”
吴歌随手挑弦,琴声如磐。这琴是典型的师旷式,与众琴有别。
她忍不住赞道:“你这琴做得让我想起《梦溪笔谈》里的一句,琴虽用桐,然需多年木性都尽,声始发越。这木质优良,想必你存了许久,竟舍得赠与我?”
“它需要一个主人。”
吴歌低头用指腹轻抚过琴身上似飞天壁画的一个“歌”字,说道:“谢谢。”
何辞摆手道:“我都没来得及道谢了,你反倒先我一步。”
吴歌眼尖,竟看见何辞右手上有些许灼伤,一时心急就上前握住,果然中指指尖伤得最重。
她道:“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何辞别扭地挣开吴歌的手道:“男女授受不亲,要是给三皇子看见恐是不妥。”
“回答我的话。”吴歌冷声道。
“我年幼从火场逃离之时,推门那刹被蹿出的火苗灼伤的,这是陈年旧疤,难得还有人能看见。”何辞解释道,然后问:“有什么不妥吗?”
“我只是想起我以前的好友指尖有粒细痣。”吴歌黯然道。
何辞疑惑,道:“那么他现在呢?”
“已经去了。”吴歌侧身,将泪生生逼了回去。
何辞看着吴歌这模样,心里忍不住抽痛,可是竟难以开口安慰。
她轻启朱唇,吐出一句:“人们都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觉得呢?”
何辞笑道:“那人总会在别人的心底存活,你心中的那个人就很幸运,不要忘记他吧,否则轮回之后都心有不甘。”
他抬手拂去了琴身上并不存在的薄尘,继续道:“如果你是因为那个人才救我,我只能说,你又是醉梦一场。”
醉客回桡去,吴歌且自欢。
切莫再痴人说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