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人交接。
一路穿过举贤坊,北市,增寿坊,最后来到使团所在的长安坊。天赐国庞大无比,南蛮大陆各国在天赐城均有使馆,夜郎虽是小国,也不例外。胥欢礼只是在马车上跑马观花的看了看天赐城夜景,都觉得人来人往,甚是繁华,北市甚至尚未关闭,灯火通明买卖红火。
果然一片大国景象,可媲美古之长安,甚至犹有过之。胥欢礼心中暗道。
到了“夜郎馆”,众人下了马车,进屋安置,各自歇息。
二更时分,胥欢礼走出屋外,来到西进院落,走到一个房间外,敲了敲门。
“进。”一个声音平静说道。
胥欢礼推门进屋,只见对面榻上盘坐一人,身着青色衣衫,闭目入神,正是“独钓寒江雪”。
“独钓寒江雪”随众人一路进城,被安排在这个房间,胥鹿言则是住得远远的,没有再守着照料他。
“我有几个疑问,希望阁下能为我解惑。”胥欢礼见他对自己的到来没有什么反应,也不惊讶,搬了把椅子在那人对面坐下说道。
“你讲。”那人闭着眼睛说道。
“你到底是何人?可是修行者?何以沦落至此?”胥欢礼张口便不停,连续问了三个问题。
“你别误会,我这是关心则乱,我兄弟很紧张你……嗯,就是你昏迷不醒期间照顾你的那人。”见那人依旧闭目不语,胥欢礼解释道。
“我兄弟叫胥鹿言,你苏醒后他很少过来看你,所以你大概不知道,但其实之前是他一直在照料你。”
“我了解他,他肯定看出来了,你不是一般人。他怕你误会他挟恩图报,所以才不愿过来。”
“我兄弟这个人,平日里不爱言语,但他确是君子,这点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看你也像是个读书人。”
“我知道。”中年人突然开口说道,眼睛却还是闭着。
“你知道个屁……哦对不起。”胥欢礼见中年人不放在心上,有点急了,“问题是你还要在我们这里呆多久?我看你也行动自如了,不如就此别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本来大家层次也不一样,你是修行者嘛,跟我们在一起,显得你太跌份了!”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晚就决定了,大家各奔东西,将来江湖再见的话,那就真的是倒了八辈子……呃不对,是缘分逃不掉了,到时大家再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好了。”
“你老是闭着眼睛做什么?修行者便很了不起么,你总是这样看不起人?”胥欢礼苦口婆心说了许多,见中年人还是不为所动,有点恼了。
话音刚落,盘坐榻上的中年人猛地睁开双眼!
他睁眼那一瞬间,空气中似有电流划过,整个房间,亮了。灯火却闪烁几下,熄了。
“妈……呀!”胥欢礼吓了一跳,跌坐在地。
他只是看了胥欢礼一眼,便闭上眼睛。于是整间屋子,又黑了。
虽然只有一眼,可胥欢礼发誓自己此生都忘不了方才看见的情景。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两只眼睛都只有眼白,没有瞳仁,或者说瞳仁都缩成了一个小黑点。且布满了血丝,还有许多和血丝很像,但却是黑色的丝丝缕缕,遍布整只眼球。于是黑色和红色的丝缕交错纵横,像一张破败的蜘蛛网,中间那两个黑色的小点——姑且称之为瞳仁,像是两个邪恶的黑蜘蛛,盯着胥欢礼,似要择人而噬。
扎眼望去,只觉触目惊心,诡异无比。
胥欢礼突然觉得其实中年人一直闭着眼睛也不一定就是瞧不起人,不应该这样去要求人家,自己真是……欠的。
屋内一片黑暗,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胥欢礼甚至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如响鼓,却无需重锤。
只是看了一眼“独钓寒江雪”,便吓得瘫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