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婉看到,程成的身体先是恢复了原状,不再那么呆板,眼珠也开始转动,然后光幕就像突然变得有形无实,程成用那么大的力气去推光幕,光幕的力量突然消失,他就一头跌了下去,瞬间被光幕吞噬了。
柳成婉先是看呆了,然后就被吓哭了。
这是苦水岭的深处,荒山野岭之中,身处一个跟墓穴差不多的地下石府里,十四岁出头的小女孩孤零零一个人,由不得她不害怕。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程成已然毫无意外地成为了她的靠山,成了她在这险恶环境里的心灵支柱,在她的心中,只要跟程成在一起,就是安全的。
即使天塌了,也有程大哥顶着。
从遭逢金角犀开始,她遇到的每一次危险,都由程成出手化险为夷,她已经习惯了待在程成身边的安心,现在程成突然从她身边消失,压抑已久的恐惧感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
在她的眼中,刚才明明人畜无害的光幕已经变得像魔鬼一般可怕,而那扇石门,则像是六级妖兽的巨口。
她用双手抱住双腿,把身体蜷缩成一团,躲到离光幕最远的角落里,呜呜地哭泣着。
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都哭红了,眼泪都流干了。
石门仍然静静地立在那里,光幕仍然静静地留在那里,没有变成魔鬼和妖兽。
她擦干眼泪,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即使是死,她也要和程成死在一样,总好过自己孤零零地死在这里,至于自己走出苦水岭这条路,她根本连考虑都考虑过,也不认为自己能做到。
柳成婉站起来,双腿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微微有些发麻。
她催动刚得到的元气在体内行遍一周,调均气血,消除了腿部的麻痛感,然后小心翼翼地向石门和光幕走过去。
走到和刚才完全相同的光幕前,她闭上眼睛,一狠心,向着光幕扑过去……
咚!
“哎哟!”
光幕结实得像一根柱子,柳成婉的脑袋撞上光幕,鼓起一个大包。
她的眼泪又流下来了,为什么程成能进去,我就进不去?
这个死光幕,还重男轻女不成?
她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身体靠在光幕上,慢慢地滑了下去。
她无力地用头枕在光幕上,整个人像失去灵魂一般,静静地坐着……
……
夜晚,青阳镇镇口,满香楼。
李掌柜很讨厌冬天,一到冬天他的老寒腿就容易犯,所以每年冬天他都很少亲自站在柜台后面,而是回到帐房后面自己专用的小屋子里,悠然靠在躺椅上,用一块北商国进口的羔羊毛毯盖在腿上,点燃一盆炭火,温上一壶酒,拿起一卷史书,看困了就喝点小酒迷糊一觉,说不出的滋润……
他最近特别喜欢安城的特产英雄醉,这酒好喝而且够劲,他虽然不是英雄,但认识一位很可能成为英雄的人。
看史书的时候,他经常幻想,那位叫程成的男孩子,会不会某天也会被史官列传,写入史书呢?
在《初云史记-程成列传》中,又会不会有一小处提及他掌柜李有财的名字呢?真的,他不贪心,只要一小处,就够了。
然而,从昨夜开始,他就没有进入过那间专属于他的小屋,而是在二楼占了一张桌子,一张正对西方的桌子。
那几个孩子进山已经整整两天了,他们离开时说得清清楚楚,要当天去当天回,绝不会留在苦水岭里过夜。
怎么这都两天,也没见到他们回来……
他在青阳镇住了一辈子,当然知道苦水岭危险重重,无数云水宗的弟子从他这里经过,进入莽莽群山之中,然后有去无回。
在他还很年轻的时候,年纪大概和那几个孩子差不多大,有一年冬天,从秋到春,足足连续下了六个月的大雪。
也就是那年冬天,苦水岭的妖兽失去了食物的来源,暴发了兽潮。
虽然兽潮的方向并不是正对着这边,但青阳镇和云水宗也被兽潮波及。
他和家人及时跑到了外地逃难,听说在那场兽潮中,云水宗失去了六位外门长老、三位内门长老、一位大长老以及掌门,弟子死亡失踪者更是不计其数,也就是那一年,云水宗连续缺席了数次宗门晋级战,从三级宗门降至一级宗门,以至一蹶不振,走上了下坡路。
苦水岭深处的妖兽啊,那可是相当可怕!
程成他们一行人,不会是遇到高级妖兽了吧?
不!不会的,李掌柜安慰着自己,他们说过,不会深入那么远,而苦水岭深处的妖兽,一般也不会来到外围。
他坐在二楼靠西边的桌子旁,品着茶,磕着瓜子,耳中听着周围酒客的闲谈,不时抬眼从窗户缝里往外看。
青阳镇外的大道上,蹒跚走来几个身影。
李掌柜揉了揉眼睛,应该不是他们吧,程公子那柄佩剑,可是挺显眼的,而这几个身影中,明显没有腰悬佩剑的……
不对,最胖的那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