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逢之死,在司隶校尉阳球眼里,本是件快事,如果没有那些没完没了堆积如山的竹简奏折,这件事就再好不过了。
为此事上书朝廷的人,一部分是因自身感受到不安全,最大的一部分,其实是袁家的门生故吏,这些人痛袁家所痛,急袁家所急,只要阳球一日未曾抓获凶手,他们就一天不会停止上书。
阳球最恨的,其实就是袁家结党隐私这一点,所以对袁逢之死,表面上悲痛,实则心底里称之为大快人心。
通过王越得知刺客就是青衣楼残存剑客时,阳球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计划,如能顺利实施,将能收到一石三鸟之功效。
首先由王越出面,找到潜藏在洛阳的青衣楼剑客,说服他们归顺自己;一旦事成,袁逢遇刺一案的真凶,当然就不再是青衣楼剑客,而是某个宦官,比如曹节,再比如张让或赵忠,反正要栽赃给他们,也不是件太难的事。如此一来,他可顺理成章地收拾被当做幕后黑手的宦官,同时又让朝臣百官以此为口实攻讦中朝权贵,说不定还能再拉下几个中常侍黄门太监什么的。
想到这里,阳球在心里不禁得意非凡。
朝中的士大夫们,论说那是头头是道,但他们敏于言而拙于行,论到真刀真枪地做事,他们就彻底地抓瞎了,只知道什么劝谏。如果劝谏有用,那这个世道还要刀、枪、剑做什么呢,只要人人有一副舌头两只手,外加一支笔就好了嘛。
“启禀校尉大人,洛阳狱已到。”
马车稳稳地停住,窗外传来属下响亮地禀报声。
阳球从遐想中回过神来,睁开双眼,从已被打开的车门缓步而下。
顷刻之间,原本守候在洛阳狱大门外的一众属吏狱卒班头紧赶几步,来到阳球身前躬身问安。
“嗯。”
阳球面无表情,点头示意,一股威严油然弥漫而出。
与一众属下打过招呼,阳球举步领先往洛阳狱里行去,边走边头也不回地问道:“怎么样,案犯可有招供?”
“启禀校尉大人,案犯王甫已经全部如实招供,其子王萌、王吉尚未招供,袁赦、淳于登、封诩等人也已经招供。”
“哈哈哈,好!”
阳球停下脚步,仰头大笑,大声叫了声好,转过身来对着说话的属吏道:“这件事办得好,押解王甫进京时,老夫就知道那奸贼是故意装疯卖傻,妄想博取圣上的怜悯,他没想到如今的洛阳狱,可不再是以前的洛阳狱了,哈哈哈…”
“大人英明!”
“大人目光如炬,宵小无所遁形!”
潮水般的恭维之词,一股脑儿往阳球身上汇聚而去,可惜这些人翻来覆去的,也就只是这么几句,要他们再恭维出一些新意,可就太过难为他们了。
哈哈大笑声回荡在屋内,阳球边笑,边大步前行。即便这些人说恭维话的水平,比起他们其他的本事要逊色许多,阳球听到耳里,依然很是受用。
再往里行,越发的阴冷潮湿起来,霉味之中更有着越来越浓烈的骚臭,除了几名狱卒班头外,包括阳球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禁有些面色难看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掏出香巾掩住口鼻才好。
可是一马当先的阳球都没有这么做,一众手下也就无人敢先这么动手。那几名狱卒班头满脸的若无其事,对如此难闻的气味不但毫不在意,反倒有几分甘之若饴的神态。
片刻之后,众人簇拥着阳球来到洛阳狱内的刑室,已经招供了的王甫、袁赦等人,就再没必要带到这里来,直接被扔到囚室内,任他们奄奄一息地苟延残喘,尚未招供的只有王萌和王吉兄弟俩,他们是王甫净身入宫前所生,王甫在他们兄弟俩身上,也倾注了无数的心血。
阳球刚刚踏足刑室,立刻就有人将一张胡椅搬过来,殷勤侍候阳球坐下。刑具上,王萌和王吉二人显是刚刚受过刑,此刻正耷拉着脑袋,人事不醒。
“让他们醒来。”
阳球伸手指指绑王萌二人,轻轻吩咐道。
话音刚落,哗啦两声,两盆掺杂着冰凌的冰水当头泼洒到二人头上,随即二人嗯嘤一声,悠悠醒转过来,片刻之后,就被冷得全身颤抖,牙关直响。
“两位还是乖乖地招了吧,这样可以换上干爽的衣裳,回到囚室好好地睡上一觉。”
说话的是负责审讯的狱卒班头,他语调平和,带着浑厚的磁性,全无一丝一毫胁迫和恫吓之意,反倒像是长辈在谆谆教导一般。
王萌吃力地抬起头来,正迎上悠闲坐在胡椅上的阳球那笑谑饶有兴致的目光,他用力地挣扎一下,连带着绑在手脚上的铁链一阵哗啦啦。
“怎么,公子可是有话要说?”
阳球笑得很是惬意,玩味地看着王萌,问道。
王萌双目红赤一片,咬牙切齿地,颤声道:“阳球你这个狗贼,先前如奴才般侍奉老父与本少主,现今怎敢如此反主!今日加诸我父子身上的刑罚,他日你这个狗贼当一一自尝!”
阳球闻言如同听到非常好笑的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