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隶校尉刘郃如愿将河南尹羊陟参下台,亲自过问青衣楼一案,没日没夜地忙了数日,终在这日的亥时时分,等来了洛阳令刘纳的禀报。
“好,好!”
司隶校尉刘郃拿到刘纳呈上的厚厚一叠供词,边翻边看,大喜过望。如不是此时天色已晚,他会立刻入宫,将之进呈到天子刘宏的御案面前。
送走刘纳,刘郃仍旧难抑内心的兴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毫无睡意。
谁都知道,这种案子,根本就不需要冒什么风险,可功劳却是少不了的。如今,这叠厚厚的供词,就是功劳。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管家低低地问讯声。刘郃止住脚步,缓了一口气,沉声问道:“何事?”
“老爷,将作大臣阳球阳大人求见。”
“阳球,他这个时候来访做什么?”
刘郃心里暗道,转念一想,还是吩咐管家将客人带进来。
从品秩上来说,将作大臣是两千石,司隶校尉是比两千石,要稍低一些。但在实权上,司隶校尉可比将作大臣要强太多了。
将作大臣掌修作宗庙、路寝、宫室、陵园木土之功,并树桐梓之类列于道侧,说白了就是负责皇家土木建设的负责人,与掌察举三公以下百官、及京师近郡犯法者的司隶校尉比起来,可谓是个不起眼的闲职而已。
不过刘郃本就与阳球意气相投,关系也不错,虽然此时不知阳球来访之意,刘郃还是准备见见阳球。
片刻之后,阳球即在刘郃家仆的带路下,进到刘郃的书房之中。
阳球年近五旬,身材高大魁梧,满脸的络腮胡,方形脸,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双眼如铜铃,精芒闪烁,薄薄的嘴唇。
如此面相,相书上都是说此等人内心苛酷。
刘郃知道阳球的轶事,对苛酷之说极为赞同。
阳球出自渔阳泉州,字方正,家族亦是当地的冠盖大姓,少习弓马,性格严厉,专好申、韩之学。曾有郡吏出言辱没阳球之母,年少的阳球便纠结数十游侠儿,将郡吏全家屠了个干干净净,从而名声大震,并被举孝廉,后历任尚书侍郎、高唐令、平原相及九江太守等职,主政一方时,无不大开杀戒,虽然大多是奸猾官吏,但冤假错案也自然是在所难免。
“不知方正禀夜来访,所为何事?”刘郃待家仆奉上香茗,即开门见山地问道。
阳球双手一拱,瓮声瓮气道:“今日球登门拜访,是要为一人求个情。”
“哦?”
刘郃双眉一扬,有些惊讶。
“辽东王越。”
阳球也不拐弯抹角,直说道:“王越昔年曾于球有恩,此次受青衣楼一事牵连,关押在洛阳狱中,但他只是与那案犯之首史阿有师徒之谊,并未掺和进青衣楼不法之事中。”
说到这里,阳球起身,来到刘郃跟前,拱手深深一揖诚恳地说:“更兼王越与球有同乡之谊,球在此恳请校尉大人高抬贵手,大恩大德容球后报。”
刘郃沉吟片刻,一脸无奈地对阳球道:“实不相瞒,此案审理时虽已知王越与青衣楼之事并无深关,但既然身系诏狱,王越的生死只能由圣上一言而决,你我可做不了主。”
“这是自然,只是王越既与青衣楼一案无关,报圣上裁决时当可将之略去,待此风波过去后,球再找时机向圣上求个情,如此理当无碍。”
阳球这么说,当然是有他自己的依仗。阳球本就是宫中实权打太监程璜的女婿,近日已有风声传出,阳球将迁任尚书令,虽然从品秩上来说尚书令只是个千石职位,但尚书令属于中朝的实权官职,非圣上信赖之人自然不可能担此重位。
对于这一点,刘郃自然也心里清楚,沉思片刻,他也觉得此举可行,况且王越只是一介武夫,无碍大局,能卖阳球一个人情,也算是恰当了。
“如此也好,老夫明日面圣,即将王越之名从案犯中剔除,但他暂且还只能关押在洛阳狱中,至于能否出狱,就看方正能否向圣上求下情来。”
阳球喜滋滋地重新躬身一揖,道:“校尉大人大恩大德,球自当寻报。多谢校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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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西市另有个名称,叫做大市。顾名思义,大市是相对于位于东城郭的小市而言的,平素就是洛阳最为热闹的地方。
一大早,西市里就已是人声鼎沸,围绕在西市周边的几条大道,停满不少各式车辆,而大道上,还有不少民众正往西市汇聚而来。
这般景象,都源于朝廷的一则公告,将在今日此处对青衣楼谋逆人犯处以弃市极刑。
马腾登上位于通商里的一处酒楼,与钟缙、钟绅寒暄几句,双手扶着窗栏,往西市处决犯人的独柳树看去,叹了口气,道:“真是奇怪,不就是杀人么,怎么这么多人赶来围观?”
钟缙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安坐在案桌后自顾自地品茶,连往窗外多看一样的兴趣都没有,答道:“寿成居洛阳时间短,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哦,任老、祖帮主、任帮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