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厚!
李逆鳞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滚在喉咙眼,扭曲着他的呼吸和血脉。他不能动,大脑陷进空白,嘴唇颤抖着,机械而无奈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名字的意义。
这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一家四口的顶梁柱。为了生活,为了赚更多的钱,在第二个儿子出生后不久就远走他乡,外出打工。他很少回家,但时常打电话写信。他的大儿子上了小学,学会了写字,他就用温暖的语言,一封接一封地倾诉着对儿子的爱。他也在信里提及自己的事情,他做了水产生意,赚了大钱,在海边的高级公寓区买了房子——然而他说的这些全都是谎言,当大儿子带着弟弟,走投无路寻找他时,才发现住址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李逆鳞从不曾想过,父亲李厚竟然就是苏家的老鬼。他离开了自己的家,却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为苏家打天下,最终又被陆家所利用,火烧了苏家……
原来他人生最悲刻的时候并不是十六岁的那个黄昏,而是现在。在短短的与苏灏对峙的几十分钟里,他得知了两个骇人的真相。第一,他最爱的人杀了他的弟弟;第二,他的父亲火烧了最爱的人的家。
这算什么?命运的捉弄?还是冤冤相报的恶果?
李逆鳞咧着嘴,本能地想笑。
多么可笑啊!不知道苏三白那家伙得知这些以后,会否也是如他现在这样的表情?
李逆鳞绝望地闭上眼,忽然觉得这样胡乱挣扎的自己也很可笑。就这样死去不好吗?他可以不再理会这些可笑的事,不用笑到肚子抽搐,灵魂扭曲……至于说苏三白,失去他应该会难过一阵,但那样没心没肺的人,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吧最新章节。
这一次,再也不要重生了。重生没好事,前世的真相让他窒息得痛苦。
李逆鳞深吸了口气,认命似地停止挣扎。脚边的大桶里,暗夜的恶心生物睁着腥红的眼睛,毫不同情地打量着他……
突然,船身一震。
李逆鳞猛地清醒过来,想起陆爷说过的,在接头海和号之前,天羽号需要先绕过一小片新发现的陆地。
陆地……
陆爷说,只要给他登上陆地的机会,他就能想办法在末世里生存。
李逆鳞迷迷糊糊地喘着气。逃亡的机会就在此时,可他却分辨不清自己的内心,究竟是想死还是想活。苏灏真是个可怕的人,知道李逆鳞一定跟陆爷密谋着什么,就把真相做成炸弹向李逆鳞投来,打得李逆鳞头晕脑胀,无法再鼓起逃亡的勇气。
脖子上的绳索越来越紧。李逆鳞强自忍了一会儿,强烈的窒息感渐渐传遍全身,像一只紧紧箍着他的手,扭曲着他吸进身体的空气和血液。
他的大脑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地狂跳。
太过难受的感觉令他本能地开始挣扎,他竭尽全力,将脚伸向近处的大桶。
饥渴的老鼠们在桶里吱吱乱叫,相互挤着,企图跳出大桶。
李逆鳞又惊又怕,尽量小心地伸展四肢,然而身体每动一下,脖子上的尼绒绳就将他缠得更紧,他全身大汗淋漓,脖子上的痛感越来越强烈。
他终于用脚尖钩住了大桶边缘,试着动了动脚,想把桶挪近一些。然而身体没有着力点,他掌握不好平衡,几次过后,竟是把大桶掀翻了。
无数的黑老鼠欢快地逃出禁锢,兴奋地嗅着香油的味道,成群结队,爬上墙壁,沿着天花板的纹路,冲向沾满香油的绳索——以及,李逆鳞□的身体。
李逆鳞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惨叫,一声又一声。
绳子勒得他快要断气,他只能用尽全力,死死抓头绳子的上部,这样一来,就把自己更大程度地暴露在老鼠的嘴里。恶心的老鼠不断地在他的手指尖奔跑,跳上他的头,蹿在他的身上,有几只,顺着身体的轮廓爬上大腿,在**上磨蹭。
“滚!滚开啊!!”李逆鳞迷迷糊糊地乱叫,双腿在虚空里乱踢,两手也使劲扭着,想把一身的老鼠都甩掉。
这些老鼠真如苏灏说,是饿了好几天的。它们疯狂地舔食绳子,咯吱咯吱地将尼绒绳咬出啮痕,然后又冲向李逆鳞的身体,用力啃咬他。
李逆鳞发疯一样地颤抖,挣扎,叫喊,身上有种错觉,仿佛皮肉一寸寸地裂开,血肉飞溅。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眼睛泛白,意识全无。
老鼠贪婪地咬着尼绒绳,很快就将绳子咬断。李逆鳞跌到地上,身体和大脑都是麻木的。疯狂的老鼠并不满足,叫嚣着,蹿上他的身体,不消片刻就将他完全覆盖住,只露出苍白无力的手指,徒劳地在虚空中颤了颤。
光线晦暗的地牢里,地面黑压压的一片,时而泛点红光,看起来恐怖又碜人。
李逆鳞已经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忽然觉得这样徒劳挣扎的自己那么可怜,那么可悲。
他想起苏灏的话,生怕这些老鼠钻进他身体的每个洞里,尽管觉得无用,却还是努力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