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逆鳞昏过去了。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枪声,呐喊声,叫骂声,刀剑相向的声音……
各种声音冲击着他的耳膜,撕裂着神经。
很快,温热的液体在不远处喷溅,濡湿了他的身体。有人把他放了下来,接着又有人残忍地把他拎了起来。他撞到墙上,后背钝痛,片刻后又有人抱住他,不断地叫他的名字……
李逆鳞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没有一丝知觉,陷进了重重黑暗里。
冷……痛……恐惧……
所有的负面情绪包裹着他,他稍一呼吸,都痛不欲生,像皮肉绽裂,灵魂也撕开,比死亡还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又听到了声音。
南佳木的声音。
南佳木不知道又在对谁发火,声嘶力竭地吼:“你他妈这么对他!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他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知道吗!”
李逆鳞想把眼睛睁开,可是眼皮沉重,浑身虚软无力,他动不了。他试着张开嘴说话,但喉咙里只发出痛苦的呻-吟。
南佳木停了下来。一只手摸在他的额头上,头顶有声音低低地在说话:“我知道。我都知道。”
南佳木愣了一下:“你知道?他跟你说了?”
“……还没。”
南佳木没动静了。
那手摸着李逆鳞,另一种更柔软的东西也贴近了他的脸。很轻,很温暖的感觉,好像能把他的痛苦都消融。他的身体里窜着火,被药物控制的身体仍然没有恢复,变得敏感,难耐。
轻柔而小心翼翼的肌肤相触立刻便让身体得到释放。李逆鳞模模糊糊地,渴望着更多的碰触。
那人抱着他,亲吻他,渐渐变得疯狂。李逆鳞感受着,体内火被撩拨得一发不可收拾。他下意识地拥抱对方,吮吻对方。对方握住他高挺的肿胀,他就立刻把身体往那里送。对方撑开他的腿,挺进他的身体深处,他就配合地尖叫,痛哭流涕。
仍然很痛。但他忽然就感到安心。有人抱着他,亲吻他的每一道伤口,好像这样就能让疼痛减轻,抚慰他心头的伤痕。
李逆鳞用力抱紧对方汗湿的后背,肆意地尖叫,大声地哭。一次又一次,他知道自己在发泄,在射-精,他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他像一只愤怒的困兽,让自己疼痛,也让自己释放。
他一直喊,一直哭,然后一口咬下去,让牙齿穿透对方的身体,刺出血肉。他拼命地吮吸,想把血都吸光。他已经没有意识了,眼前只是一片热血深红,刺目且惊心。
过了很久,他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十六岁的海边——那个永无止境,折磨着他的梦里。
仍然在哭,可是哭声不是他的。他向后看,纤细的少年哭得脸上黑痕一道一道,活像个小花猫。
四周是金黄的沙滩,沙里散着肮脏的垃圾和大块的石头,远处,苍茫的海面蒙着稀薄的雾。夕阳如血。采沙船上汽笛呼啸,轰隆隆的机器慢慢停止了运转。
李逆鳞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手里捏着一张纸,是牛皮纸的信封。信封上有一串地址,他又看了看那个地址,滨海路458号。可是滨海路就在他身后,最后一个门牌号只到389。
这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地址。而这个地址却来自于他的父亲。每次爸爸寄回的家书都写着这个地址,爸爸在信里说,他就住在这个地方,这是一个风景怡人的高档住宅区。
这世界上的事,再没有比被自己父亲欺骗更残忍的了。
李逆鳞回头又看了一眼使劲抹眼泪的少年。少年哽咽着,变声期的嗓子异常沙哑。少年努力睁大被泪水糊满的眼睛,问李逆鳞:哥哥,还没到吗?
李逆鳞用手摸他的头,微笑着:还没,再忍耐一会儿。
可是我饿。少年可怜巴巴地说,空空的肚子爆发出一声咕咕的脆响。
李逆鳞叹了口气。早上六点,他们下了火车,原本想着在路边买点早餐吃,可刚一出火车站,就有人来抢东西。身上的钱都被抢光了,值钱的行李也都没了,只剩下一些衣服和父亲寄回来的家信。于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父亲身上。两人到处问人,走路去找信上的地址,从城东走到城西,肚子空空,脚底也起了泡,流出脓血。然而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现在,他们也许再也找不到爸爸了。
李逆鳞带着弟弟往回走,心里想着先去哪里找点吃的。
才走到滨海路的路口,远处突然传来枪声。
后来李逆鳞才知道,那个时代,正是黑社会帮派斗殴最激烈的时代。各种大帮小派,在人口混乱的城市里肆意打劫、伤人、群殴、抢夺地盘、划分势力范围。一般的小打小闹,警方就睁只眼闭只眼,实在闹得过分了,才出面干涉。至于大帮派的恩怨情仇,警方一般是不管的。那时的警方与黑社会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尤其是一些黑道上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不仅往局子里塞钱,还能帮着警方打压一些不起眼的地皮流氓。
李逆鳞当时碰上的,就是这种大帮派之间的争斗。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