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阿宁终于出现在门口,还没进门就吃了一惊。
整间院子都被烧得黑漆漆的一片,进了院门就能闻到老大一股烟味儿,几个人分成了两拨席地而坐,就连一向喜洁的元娘都坐在了地上,所有人的衣服上都是一道道的黑印。
“这是怎么回事?”阿宁连忙问,“大家都没事吧?”
“无事。”杨老汉疲倦的摇了摇头,“不过是虚惊一场,只是这里怕是不能住了。”
“齐家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阿宁低声说,“齐家老爷子已经到京城了,此时估计在宫里。”
“齐家现在怎么样?老爷怎么样?”太太连忙问。
“你家老爷最多三天就能放出来。”阿宁面无表情的说,“一会儿有人会过来接你们过去别院。”
“什么别院?”太太疑惑的问。
“太子的别院。”阿宁低声说,“齐家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起来,齐家姑娘就从别院出嫁吧。这事儿早定下来,双方都安心。”
太太愣了一下,半天才愁眉苦脸的点了点头。
“我不去。”齐泠芳拧起眉毛,语气平淡却带着傲然。
“现在这样的状况,还由得你挑三拣四吗?”阿宁冷笑着看她,“别以为齐老太爷回来就万事大吉了,这事儿只是刚刚开始,太子既然开口要了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你扫了面子,你最好乖乖死心跟了他。”
齐泠芳猛地抬头,眼中含泪,怒瞪着阿宁。
“看我也没有用。”阿宁一脸平静的说,“我若将你送走,怕是你才跨过我家的门槛,就得死在人家的刀下了。”
齐泠芳想到昨晚的事情,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就算她心中再不愿意,总要想办法活下去,而现在看来,活下去似乎只能依附于太子。
按照齐泠芳自己的性格,是绝对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她身边还有太太,身后还有整个齐家,这是她头一次发现自己微弱的力量完全没办法抗衡整个家族的力量,更是痛恨起自己的出身来。
“我想问你一件事。”齐泠芳垂下头,低声对阿宁说。
“什么事?”阿宁问。
“你书房里画了一半的画,是谁画的?”齐泠芳努力让自己面色平静,耳根却可疑得泛了红。
“都已经是生死存亡之际,你还有心思想这些,真不愧是京城才女。”阿宁语气冰冷,充满不耐。
阿宁话音刚落,就见杨老汉大喝一声,将阿宁推开,回头再看,一只箭扎在门板上。门外传来轻响,渐渐远去。
几个下人壮着胆子走到院门口查看,却一无所获。
福宝惊疑不定的四下张望,阿宁对她摇摇头说:“不用看了,人早就跑了。”
元娘皱起了眉头,对杨老汉说:“既然齐家无事,我们也尽早回去吧。”
“我会找人将你们送回去。”阿宁目光不敢停留在福宝身上,垂下眼说,“不用着急。”
福宝看阿宁的样子,有些奇怪,想开口问,却想到身边实在是人太多,又咽了回去。
却见杨老汉突然脸色呆滞了起来,宋景书惊呼一声抢过去一把抱住杨老汉,没等元娘责备他大呼小叫,杨老汉就咬紧牙关一头栽倒在地上。
众人大惊,福宝捂住了嘴,元娘扶在另一边低声轻叫着杨老汉,阿宁的眉头皱得很紧,蹲下身来问宋景书:“怎么回事?”
宋景书没有说话,伸手在杨老汉身上探了探,又两只手倒换着摸脉,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对阿宁说:“怕是不太好。”
“怎么会这样?”阿宁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想过自己要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也许会因为景王的暗害而受伤,乃至于死去,却从来没想过杨老汉会突然之间生了病。
“毕竟年纪大了。”宋景书口上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排银针,摸出一根来搓了火折子反复烧了几遍,迅速的在杨老汉头面胸前手臂上扎了几针,“这么成天这事儿那事儿的,担忧劳累,再加上还得随时保持警惕,睡不好觉,昨晚又打了一场,能撑到这会儿已经是不易。”
“爷爷怎么样?”福宝轻声问,仿佛杨老汉只是倦极而眠,声音太大就会惊扰了他一般。
“一会儿会醒来。”宋景书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说,“我之前劝过他,不要吃肉喝酒那么厉害,他总是不当回事。”
“你怎么不跟我说?”元娘声音里带着哽咽。
“我不让。”杨老汉声音模糊得几乎分辨不出来。
“爷爷!”
“爹!”
福宝和元娘同时激动起来,看着杨老汉耷拉着眼皮,掀开一条缝,有气无力的瞅了两人一眼,又闭上。
“别说话。”宋景书警告的声音传来,“别逞强。”
杨老汉很想像从前那样反驳宋景书,却发现自己对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怎么都动不了,只能喘着粗气,表示不满。
“我找个地方休息。”阿宁在旁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