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宛然走进屋里的时候,姑太太正低头喝汤,见她进来,连忙对她招招手说:“快过来也喝一点。”
“我刚吃了莲子羹。”顾宛然摇了摇头,一脸嫌恶,“这么热的天,您也吃得下。”
“老太太身边每天都得过去日夜的陪着,你不多吃点,怎么撑得住?”姑太太摇了摇头,让身边的丫头给顾宛然倒了一碗。
顾宛然听了这话,面上有些犹豫,慢慢走过去,蹭在姑太太身边,低声说:“我瞅着,老太太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
“说的是。”姑太太说起这个,声音也带着一丝沙哑,低声道,“所以才让你这两天多吃些补一补,回头还有得折腾。”
顾宛然愣了一下,略显沮丧的靠近了姑太太,问她:“娘,咱们为什么一直在外祖家住?”
“怎么?有人与你为难?”姑太太目光一凛,紧紧盯着顾宛然。
“也没有。”顾宛然不自在的摇了摇头,不敢看姑太太,扯着自己的帕子,轻声说,“只是毕竟不是自己家里,总觉得不自在。”
姑太太看着顾宛然,半晌才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打趣她说:“这是又看着泠芳不顺眼了?”
“娘!”顾宛然撒娇的拽着姑太太的衣袖,小声说,“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
“你不喜欢她,是因为她有的你没有。”姑太太笑容不减,拍了拍顾宛然的后背,“她在齐家不用讨好谁,也不用做任何事,就已经受尽宠爱,她只需要读读书,写写字,就已经因为齐家而成就了才女的名声。”
顾宛然撇撇嘴,低声说:“我知道不该这样。”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人和人本来就是不同的。”姑太太摸了摸顾宛然的头发,“你看老太太是我娘亲,是你外祖母,可她病了,日夜操劳的却是没有血缘的丫头婆子,咱们却能睡觉喝汤,若都像你这么想,那些丫头和婆子干脆都别活了。”
“那些是下人。”顾宛然不满的撅起嘴。
“那咱往高了比,”姑太太轻笑起来,“像老太太这样,生了病,却没有办法请来神医,有了神医,又没有办法倾尽全天下的好药材来治,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太太身体渐渐变差,之前都已经下不来床的皇上,却又能几天之内好起来。咱们是不是也得怪老天没让咱投生在天家?”
“娘您就知道打岔。”顾宛然哼了一声,原本没有怒气,也生出火来,“泠芳跟我又没有天差地别,平平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平平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姑太太笑了,“她的父亲虽不说平步青云,却是四平八稳从不出错,而你父亲却是得罪了上峰,能一样?她从小在京城打出才女的名声,诗词歌赋无不精通,这里面下了多少工夫,能一样?”
顾宛然没说话,脸却黑了下来,也不靠在姑太太身上,挣开了些,转身低头喝水。
“你莫生气,我还没说完呢。”姑太太笑嘻嘻的拉过她,扳过她的肩膀说,“我之前是说,她有的你没有,可我还要说,你有的,她也没有。”
“我有什么?”顾宛然眼眶红了,低头抹眼泪说,“不过是每天费尽心机的琢磨姑娘们在想什么,丫头们在想什么,婆子们在想什么,账上进项是多少,支出又是多少,银子还够花多久,采买东西的下人靠不靠得住……”她越说越哽咽,几乎不能成言。
“你觉得这些没有用?”姑太太看着顾宛然,认真的问。
“有什么用。”顾宛然气急败坏的将帕子扔在桌上,“我才不爱这些俗物,我也想轻吟浅唱,养个花儿,逗个猫,谁喜欢天天跟阿堵物打交道。”
“我再问你,这些有用没用?”姑太太笑意变淡了些,神情略微严肃起来。
顾宛然被她这么一看,顿时心虚,想伸手擦眼泪,却发现帕子被扔在一边,只能用手指轻轻蘸了,低头想了一会儿,才用猫叫似的小声说:“有用。”
“有用就是有用。”姑太太声音大了些,皱眉看她,“你年纪小,还惦记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也不怪你,可是凡事得有个度,撒娇可以,撒泼就不是你应该做的了。”
顾宛然脸涨得通红,半天才讷讷的说:“我错了。”
姑太太看着她,终于勉强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太娇惯了些,藏不住心事。”
“泠芳比我更藏不住。”顾宛然忍不住说。
“她跟你压根就不一样。”姑太太笑了笑,“你也不用去羡慕她,也用不着学她。你将来要嫁的是个比咱们更大的家族,大房二房,太太老太太,姑娘哥儿,还有一帮姨娘和通房,你若是连人都不会看,不会哄,我就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姑太太这么说着,也落了泪。
顾宛然连忙扑到姑太太面前,抓了帕子替她拭泪,哀声道:“是我错了,是我胡思乱想,我不该这样。”
“儿啊,我又何尝不知道你的委屈。”姑太太一把将顾宛然搂进怀里,红着眼说,“可是你既然已经订了这门亲事,自然要为你将来考虑。”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