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深了,锦州城陷入一片黑暗的死寂,唯独衙门大堂里,还亮着灯火。有些浑浊的黄色光晕,打在窗上,浸过油的麻纸,带着些模糊的透明,显出了时明时暗的光影,间或的剧烈跳跃,每每这个时候,便有一大片的黑影忽而一闪,跳跃的光影便会迅速安稳下来,窗子上的影子也一闪,没了踪迹。
过的一阵,窗上的光便又跳起来,快速的恍惚。那一片黑影,呼的一下,便遮蔽了所有的光线,跟着又是一晃,等光再照在窗上的时候,再次显得平稳了起来,一纸之隔的窗外,冷的凛冽。
西风凛凛,层层的院墙、房舍,挡住了硬风,只剩下一些轻微的,吹进了大堂前的院子,轻轻的拂起一丝丝细细的尘埃。
小院很干净,一尺长的青砖,一块一块,铺的整整齐齐,边界处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已经磨的圆润,光溜溜的,在丰腴的月色下,显得极为亮堂,不见丁点的微尘。衙门前的院,是官府的脸面,虽说是“官不修衙”,却也是日日精心打扫过的。
一片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打着旋,飘落下来,慢慢的,靠近了地上的青砖。
院子里的风,显得轻细,风的呜咽似乎很远。
天无云,月略显得丰腴。
奶白色的月光,带着丝丝的冷意,照进了官衙大堂前的小院中。丝丝条条的月光,照出了大片的月白,墙壁投下的阴影形成的黑暗,和那白,形成了一条黑白分明的线——一边是黑的,另一边是白的。
月白下,铺地的青砖带着冷意。
皎皎中,小院内摆放着的刑具显得分外幽冷。
夜冷冷,只听风声,呜咽若鬼……哭。
是锦州城在哭!
大堂内一片堂皇,绿衣伏案出神,在长案的侧前方,左右各自放着一根一人多高的灯柱,小指粗细的灯芯,燃出两三寸长的火苗,呈现出明亮的黄色,一左一右的灯,将人的影子冲淡,变成了一种灰黄色,照应在身后那一副占据了整个墙壁的笔画上。更上面的“明镜高悬”的匾额,底色略显得昏暗,字迹却闪着光。
这两盏灯,原本是放在大堂左右的,距离长案很远。只是绿衣要在这里,对着长案,光线就显得暗了,白条便将两盏灯都扛到了近前,好让绿衣省一些眼睛。
绿衣的一只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案子上放着的,则是一张新的白纸。
下面的一张,已经被画的面目全非了。
整整的一个晚上,随着各种的信息,不断的被分析、整理,这张新纸上面,各样的人物,各种的关系,却变得清晰了很多。白色的纸张上,写着“白虎帮”“青龙帮”“青竹帮”三个关键词的地方,已经涂黑。
盘踞锦州城的三个帮派,就在今夜走进了末日,无一人活。
余守业带着自己镖局的人手,在夕阳照出了火烧云的日落边缘,一举端去了白虎帮;而后接着余勇,乘着夜色袭来,杀的青龙帮一个措手不防;最后是青竹帮,一个一个,三个帮派,足足杀了三个时辰..
绿衣搁下了笔,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敲击,发出一阵欢快的“咚咚”声,节奏显得略微快了一些,却很规律,忽的“咚咚”声一顿,绿衣呼了口气,似乎想的明白了,抬起头来,轻声唤道:“白条大哥……睡着了么?”
“嗯……啊……绿衣妹子,啥事儿?”
绿衣在那里忙的时候,白条无事可做,便并了两个椅子,蜷缩在上面,不知怎么的,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此刻听到绿衣叫他,才是激灵了一下,忙起了身,问绿衣要吩咐他什么事情。
绿衣言道:“火盆里要没火了……白条大哥,你要是累了,就找个房间睡吧。这大堂里,又大又深,白天都显得冷气袭人的,晚上就更冷了,你在这里睡觉,会生病的。要不等下就去后面找个房间……”
白条道:“没睡,刚才就是打了个盹儿,没睡着。妹子你等等,我这就去提一些木炭过来,我皮糙肉厚的,没什么,可不能冷了你。”
白条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锦州城可都靠妹子了。”
白条说完,便要走。
绿衣忙将自己的大氅解下,对白条说道:“大哥,你刚刚睡了阵,身子正怕冷,披上吧,出去也暖和一些。”
白条问:“那你呢?”
这个大堂,可是冷着呢,除了没有风,便和院子里也没有多少的差别了。
绿衣将大氅给白条披上,系好带子,说道:“只是一阵,还怕冷了妹子么?若是怕冷了妹子,大哥你快去快回一些,便是了。虽然大哥你有功夫在身,可万一闹了毛病,一身本事用不出一半来,妹子可要靠谁?”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白条便也不好拒绝,便去了。
关的森严的门一开,便是一道风冷。
两盏灯的焰火同时晃动了一下。
白条一走,绿衣便重新走回到了长案的后面,在高背椅上坐下来。巨大的椅背,以及身后的壁画,让她的身形越发显得娇小。绿衣喃喃道:“现在的锦州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