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像是在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形。同时,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战栗之色。
“当时,我用木棍一边拨开草丛,一边搜索着,费了好半天功夫,警服也被汗水湿透了,却没有任何发现。正打算打道回府时,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我踉踉跄跄滑出好几步,好不容易站稳脚,回头一看……”
说到关键处,他忽然停住,抬头凝视着汪文海,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像是要从对方脸上找到某种答案似的。
不知怎的,与孙正辅的目光相接,汪文海忽然感到一阵心绪不宁。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他无从猜测,不过他马上就知道原因了。
“那是我当警察以来头一回看到凶杀案的尸体,是值得纪念的。这么说虽然有些残忍,但那却是事实。当然了,流氓土匪斗殴致死不在此列。怎么说呢?当时的那种震撼,至今还深刻地留在我的脑海之中。”
喘了口气,他接着说:“那位死者呈‘大’字仰面躺在草丛中,上衣被掀开,肚皮上被人用利器划出一个斗大的阿拉伯数字‘2’。他的两只腕骨被硬生生砸碎,脑袋也是血肉模糊的一团,看不出本来面目。伤口的鲜血还在汩汩的流着。这还都不算什么,最让人感到恐惧的是,死者那双怨气冲天的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瞪着我……一直到同事找过来,我才回过神。”
“后来呢?”汪文海追问。
“后来,自然是联系所里的同事来处理善后工作了。不过,当时没有手机,我们是开车到附近的生产队打的电话。”
孙正辅抬起头,长舒一口气道:“死者身上找不到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不过,从他的穿着来看,应该是当地人。小汪,听到这里,你有没有发觉我的叙述中有一处很明显的疑点?”
汪文海愣了一下。
他不太肯定地说:“是不是那个报案的人有问题?”
“说得好!”孙正辅冷不丁叫了一声,把汪文海吓了一跳。
他接着说:“我和同事分析了一阵后,便发现了疑点所在。那个案发地距公路至少有几十米远,而且隐藏在茂密的草丛里,报案人又是怎么发现尸体的呢?这的确有些奇怪,你说是不是?”
“凶手一定是报案人。”汪文海作出断言。
“就当时的情况看,也只能这么解释了。”孙正辅说。
“可是……这没道理呀?正常情况下,凶手杀人后一般都是尽量把尸体隐匿起来,然后远走高飞,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个一年半载。如果报案人真的是凶手的话,他为什么要主动报案呢?怕警察抓不到自己?这说不通啊!”汪文海感到十分不解。
“是暗示!”孙正辅正色道。
“暗示?”
孙正辅点了点头,说:“没错。还记得凶手在尸体上留下的那个‘2’吗?当时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应该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暗示。”
汪文海瞪圆了眼睛:“什么暗示?这个……我不太懂。”
孙正辅慢悠悠地说:“我当时就在想,某处是不是应该还有编号为‘1’的被害者呢?咳……咳……”
“爸!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孙芳华已经站在了身后。
正听得入神的汪文海心里不由得忽悠了一下。
孙芳华拿起茶杯,倒了些白开水递给父亲。
沉浸在回忆中的孙正辅,像是仍然被当时的气氛感染着,咳嗽个不休,而且非常剧烈,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让人听着极不舒服。
看样子,他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
汪文海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孙老,今天先到这吧,您好好休息。”
孙正辅无力地挥了挥手,没有更多的表示。
汪文海草草收拾了一下东西,走出了病房。
孙芳华一直送他到电梯口。途中,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直到汪文海走进电梯,她始终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