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然肃静的正堂大厅,莫松道人正端身坐于主位,此时,头上除去几许多出来的银发之外,唯见他横眉厉眼,一身火气,瞪着老大的眼珠望着堂下一位正在一拜四叩首的白袍弟子。
尹碧莲郝然跟往常一般俏姿立于莫松道人身后,她面容平淡,一个心思只顾向外,然而门窗紧闭,除去那被轻风吹得略微倾斜凌乱的大桦,却是远远不能望见一道七尺身形。
她黯然垂首,那件碧霞玉绫挂在她香手两肩,更有一些碧绿腾空飘起,飘飘荡荡含蓄隐约,让她看起来好似天上仙女。
禹郎的五位师兄,即为宇大仁、周大胖、仁正智、曾亮和暮子景,此五人容颜看着有些低苦,兴时眨巴几眼,偶来磨挲着身后双手,掌心出汗,都站直身子侧在席旁。
跪地叩首之人缓缓来到莫松道人身前,他刚欲抬头,竟是再次得来前边一声厉骂:“你个孽徒,整整十年了你还有脸回来,你把门规当成什么了?哼,在外边不是过的很逍遥吗,何必还回来看我这将死老头?”
此人就要抬头说话,冷不防莫松啪地一声拍裂了茶盏,叱道:“给我把头放下来,重重磕个一万遍,一个时辰内若是没有磕完,哪里来的,便给我滚回哪里去。”言罢转身,面向剩余的五个弟子,他伸出枯指,朝往宇大仁处,道:“大仁,你来给他数数,给我仔细数,少磕了一个,或是时辰到了还没磕完,再者听不见一丝磕头声响,直接把他轰出去。”
宇大仁缓缓走了出去,嗔了一眼跪地之人,随即躬身道:“师父,六师弟此次下山游历寻求天下道法真意,可能时间花的是久了些,但我想他心里必然是挂念师父的,您看,这不给您带了这么多血滴香吗?”
莫松道人嘴中微微嗫嚅,随后一声重哼,气道:“莫要再给他求情,谁要给他求情,一并给我磕头。”
宇大仁当即有了惊怕,这一万次磕头可不是开玩笑的,况且这次六师弟也真是犯了十年不回山的大罪,也应当让他受些责罚,去去几分心中玩念也好,想至此处,宇大仁对着莫松道人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轻道:“六师弟,怎么说这次都是你做的不对,还是赶紧磕头吧,师父年纪大了些,别再惹他生气了。”
跪地之人不敢抬头,垂首低道:“徒儿遵命。”
话语刚刚落地,就见他狠狠朝着地面叩了一首。
而他心里自然知道若想在一个时辰之内磕完一万次头,算去体力的耗损,必得毫不间断的叩首方可,于此,即是很快的抬头,低头,只听一声又一声的轰轰迤逦,在这正堂之内循环响起。
尹碧莲的面容仍旧未曾动容,却见其他的师兄们脸上肌肉不断的来回抽搐,很是不忍,于此,莫松道人见那磕头之人很似卖力,心中怒火下了大半,却也不得纵然此人放肆,随即一声重哼转身,不想看他,转身即罢,却见尹碧莲美颜有些煞白,她眼中盲盲,一直愣愣地望着门户,见此,莫松道人不由叹了一声,道:“老五,你且出来。”
暮子景身子一怔,快快出来,轻声道:“师父有何事吩咐?”
莫松道人微微蹙眉,道:“让你去云城打探消息,禹郎那混小子可否有了一些头绪?”
尹碧莲听此,立即来了精神,转头看着暮子景,她这时长得十分出落,面容宛若世外天仙,比起两年前是要更有一些女子风韵,她皮肤白皙,好似明镜;明眸皓齿,亮若星辰;婀娜窈窕,彷佛描刻。
暮子景被她盯着看,心中做苦不由泛起一些疙瘩,他自然知晓尹碧莲钟情禹郎,然而昨日才去的云城,却是和以往一般没有丁点消息,虽然不忍,但看来这次又得让尹碧莲一夜难眠了。
暮子景叹了一声,道:“师父,徒儿昨日才去的云城,尚未有小师弟的消息。”
果然,尹碧莲又是一阵失落,登时目若无魂,身似无力般的酥软了下来,她转头看着放在堂后的鸡汤,唯见热气已然散了好些,看来今日的鸡汤又得让给周大胖吃了。
莫松道人自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摇了摇头,随意扬起宽袖,道:“知道了,这几日就麻烦你一下,早些去云城打探消息吧。”刚刚落下话语,突然愣了下身子,再次抬首,指着还剩三人的队伍,郑道:“你们三个,一同随老五过去云城看看,一人打听一个门口,也好快些回来。”
周大胖、仁正智和曾亮三人纷纷出来,作揖道:“徒儿遵命。”
四人转身就要动身,却在这时,忽听门外传来有序的四道叩首,声重尚且还未间断,惹得莫松道人一阵心烦。
他狠地挥了挥衣袖,大骂道:“是哪个在门外胡闹,是老二吗?”他此时已然有了些恼火,更看尹碧莲模样可怜,心生惜疼,现今只想把禹郎找回来,脑海却是一时迷糊了。
周大胖狠地摇了摇胖手,道:“师父,我在这儿呢。”
言罢再听屋外传来四下叩头之声,不说众人觉得惊奇,便是连那在屋内磕头之人都觉得诧异十分,忍不住就要抬首止住,然而莫松道人在上,知他这等生气,便在不敢不听他话,再次往返叩头。